养兵安民,地方富饶。
简单的八个字,却字字直戳崇祯心肺。
他虽然料到宠臣对杨承应评价应该不低,没想到这么高。
关内的大明国土,没有一个地方配得上这八个字。
到处或报灾,或闹兵变,或闹贼……
都要朝廷抚恤。
崇祯日渐枯竭的内帑,已经支撑不住。
想从杨承应敲诈一笔银子,却被他以战事借口推掉。
“朕只想知道,他的钱从何而来。”
崇祯最关心这个问题。
“臣暗访得知,他的银子有几个来源。
一是对过往商船,收过路费。
二是官办纺织作坊,把布匹出口到李朝、倭国等地。
三是盐铁官办,但允许部分私盐和生铁流转他地,征收盐铁税。
四是对蟒缎等朝廷违禁之物,对珠宝店铺等贵重用品征收消费税。
五是地税,即土地赋税。
六是对大酒楼等大型店铺收产业税……”
听到各种名目的赋税,崇祯感觉自己的头脑不够用。
等杨嗣昌说完,崇祯一脸不可思议:“这么多的税,老百姓难道不造反吗?”
“非但不造反,反而乐于缴纳。”
杨嗣昌道:“普通百姓缴纳赋税,并非官府执行,而是由一个叫税务厅专门负责收缴。尽责纳税的农户,可以获得半年免税或其他奖励。”
“收上来的钱都给谁?杨承应吗?”
“正是。杨承应每年都会开一个盐铁大会,各地主官向他当面申请预算,再由尚学礼领导的税务厅,当面予以报销。
主官要把去年花销上报,核对去年定下来的预算。
凡是超支部分,要说明具体的情况。
如果确实用到该用的地方,杨承应会予以奖励并准报销。”
崇祯一开始还以为杨承应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没想到在税收方面也十分了得。
后面的话,其实不用再问,崇祯也明白。
光收税这一项,就没几个督抚大员比得上。
“杨承应已经在境内推行纸币,用的是圆角分做计量单位。”
杨嗣昌话里透露着担忧:“这次围城数月,他都用纸币给百姓支付报酬。盖州设有银号,可以进行存储和提取。”
“什么!他不用大明宝钞,却自己用纸币!”
崇祯彻底坐不住了,“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承应在盖州,金州,旅顺港、宁远和广宁设有银号,这些银号类似钱庄。”
杨嗣昌解释道:“但只有旅顺港的银号有发纸币的权力,每张纸币有对应的面值和数字。”
说着,杨嗣昌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百元纸钞,递给太监,再由太监转呈崇祯。
崇祯看到长方形纸钞,再看纸钞上印的图案,眉头都皱起来。
百元的纸钞,正面是百姓模样,背面是山水风景。
“此徒羽翼已丰,如何处置!”
崇祯把纸钞揉成团,狠狠地扔在地上。
大明祖制,发行大明宝钞的只能是宝钞提举司。杨承应公然发行宝钞,还用自己的版本,其心昭然若揭。
杨嗣昌却道:“观其行,不似逆贼。只是胆大妄为,的确应该惩治。但陛下,眼下不是处置他的时候。”
“朕知道,哎!看来朕得抬举他,把他稳住,再另寻办法。”
崇祯长叹一口气,感觉已经拿杨承应没办法。
他想不明白,同样是收税,自己收得天怒人怨,杨承应却为什么收得上来。
杨嗣昌可不敢告诉他,宗室和乡绅占了大明一大半的土地,却不用缴税。
同一时间,杨承应也在搞内务改革。
他此时已是如日中天,赢得了鞍山之战的决定性胜利,该考虑整顿内务。
等季风一到,就可以率领水师造访琉球,叩开萨摩藩的门。
“您要把税务厅分开?”
尚学礼和沈世魁听了,都吃了一惊。
“没错。我知道你们觉得很诧异,实际上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杨承应说道:“税务厅继续主管税收工作,分出来的一部分人手组成财务厅,专门负责财务。”
说罢,他拿出一份财务厅的机构设置和职责范围,交给他们。
尚学礼和沈世魁捧着,细细的看着。
范文程在一旁,轻捋胡须,一副若有所思。
在他看来,这事很正常。
管理财务和管理军队一样,讲究一个制衡。
收税和国库放在一起,很容易滋生蛀虫。
“税务厅还是由尚学礼负责,财务厅归沈世魁负责。”
杨承应说道:“机构的设立需要大量的人才,而求知学堂毕业的,正是你们需要的人才。”
财务厅说是“厅”,实际上相当于“部”,共有二十二个司,地方上还有财务办事处。
这都需要大量的人才。
杨承应在天启年间就在搞地方教育,设立从小学到中学堂,再到大学堂。
每升一级就要考试。
从小学毕业,没考过的接受体训,入伍成为辽东军一员,不合格的进入社会。
从中学堂毕业,没考过的就去地方部门。
大学堂毕业,直接进入税务厅等部门。
这种读出来包分配的方式,既能极大的激励学生们的读书热情,也能给治理地方带来大量人才。
“我看不只是财务厅和税务厅的问题,属下以为我这里也应该进行改革,加强部门的职责,明确权责一致,才能更好的办事。”
范文程趁机提出来。
这也是杨承应想说的话。
“等宁先生回来,我们再就这个问题继续研究。”
这种事,杨承应认为宁完我应该加入讨论。
“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估计还有两天的路程。”范文程道。
“那就歇息一两日,等他回来。”
杨承应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离开,却见范文程稳坐钓鱼台。
尚学礼和沈世魁已经离开,好好研究一下财务厅。
他有事,但不方便当面说?杨承应心想,便向范文程使了个眼色。
范文程会意,起身跟着杨承应一起出了书房。
“范先生,似乎有话要对我说。”杨承应道。
“大帅,您知道杨嗣昌一直待在辽东镇的原因吗?”范文程反问。
“当然知道,只是没有说穿罢了。”
“您既然知道,也应该清楚一件事,纸是包不住火的。”
杨承应听罢,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