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博其实早已经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为了平天军内部的稳定,当初的他高风亮节,退位让权。
本以为这能换来平天军三家一心,上下一致,从而继续开疆拓土,夺取整个大越天下。
可结果呢?
自己虽然退出,可三方之间的嫌隙和猜疑依旧,并没有因此合力奋进,继续向南用兵,反倒全都安于现状了。
倒是他申博,因此决定而影响一落千丈,几年下来,除了两个儿子和两个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外,几乎再无可用之人。
或许还有些名声留存,但对平天军将士来说,自己这个军师已几同于无。
但是事情已经做下,木已成舟,他也不可能再有反悔的机会,只能是默默煎熬接受。
而为了平复心中愤懑,他只能寄情于山水和佛道之事,尤其是对道家的清静无为的说法,如今深以为然,这几年间,也就和不少得道之士有所往来,直到今年,和面前这位叫守霄的老道结成方外之交。
在与守霄老道的一次次接触之下,聪明的申博便看出了此人身份的不一般,尤其是有时候的某些言语,更有点出自己后悔当初决定的意思。
之后经过一连串的试探,他已经可以确认,守霄道人是受人之命前来与自己接触的,为的就是挑起自己对赵广校的敌意,然后明确地站到其对立面,帮助守霄背后的主使之人。
对此,申博一直在犹豫,一直在拖着。
这几日前来,也是因为之前洛阳城内出现了一场乱子,差点使赵广校与开封的秦玉德爆发内战,让他格外在意,才特意过来一探风声。
奈何,守霄这次一如既往的只是打着机锋,几日下来什么东西都没打听到,反倒是等来了赵乾哲带兵前来拿他。
在不想束手就擒,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情况下,申博此时只能相信面前的守霄,让其帮着自己退敌了。
而守霄在得到他的回应后,便是一声长笑:“几位,请吧!”
话出口的同时,手已搭在身前的棋桌之下,用力一掀,那棋桌连着棋盘,以及上头的棋子便已劈面朝着言逸飞和关振铎二人砸来,迫使二人只能迅然朝后退避。
守霄却是并没有就此而止,人已跟着暴起,白发苍苍的他此时不见半点老态,宛如一只灵狐般迅猛灵动,眨眼已掠到孙宁跟前,宽大的袖子一翻,一把短剑已铮然而出,化作一道寒芒,已至孙宁的咽喉,横架其上。
这一切来得是那么的迅速,完全出乎了房中几人的意料,所有人都有那么片刻的怔忡。
申博是真没想到,这个之前看着已老态龙钟的道人竟还有如此快捷的身手,完全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而在瞧见这一成果后,他又是心中一定。
若是能拿住赵乾哲,自己等想从包围中脱身却要容易许多了。
而躲开棋桌等袭击的言逸飞和关振铎却比他更为震惊,他们的震惊不在于对方的突然出手,而在于……皇帝陛下的反应。
明明孙宁有着不逊于他们的过人武艺,就算是猝然遇袭,也不可能出现这等连躲避都做不到的情况啊。
可这个疑问才起,他们就看见已成人质的孙宁冲他们轻轻眨眼,打出了某个意义不明的暗号。
虽不知其意思,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一切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不过该做的反应还是得做,言逸飞即刻怒喝:“大胆,还不放开公子……”
话未落,身后却有劲风袭来,两人又赶紧朝左右避去,再扭头望时,才看到刚才守在门前的汉子,以及道人涤尘已到跟前,此时更是迅速变招,前者重拳猛击言逸飞胸口,后者手中拂尘扫向关振铎面门,而左手更是亮出一把短剑,欺身而刺,直取关振铎的心口。
言关二人皆是好手,虽猝然遇袭倒也没有丝毫的慌乱,身形迅速一折一扭,便把这些攻击都避了过去。
同时,两人也是腰背微沉,便要施以反击。
可他们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呢,身前的守霄已一声断喝:“住手,再敢动一下,我就抹了他脖子!”说话间,他手上又一使力,让剑锋往孙宁的咽喉陷去,似乎真能一下断喉。
虽在这等情况下,孙宁却依然没有出手自救的意思,只打个眼色让二人暂退,口中则含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老道是什么人就不劳赵公子费心了,现在你若想活命,就得听我的,随我出去……”
“好!”孙宁轻轻应了声,就好像完全没了对策,只能任其摆布一般。
这时,涤尘和段岩也已扑上,护着守霄和申博慢慢朝外走去。他们的目的本就不在于杀人,能安然带着申博离开就已算成功了。
双方就这么缓慢地从定心观的后院走到了前院,顿时就引得众道士一阵哗然。
他们可都是正经的修道之人,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平日里仙风道骨,老态龙钟的守霄真人,居然会挟持那赵公子出来,这真是做梦都不敢生出这样不合常理的想法啊。
但一切都是事实,在所有道士的围观愕然中,他们又走出道观,对上了四周早已举起兵器,甚至张弓搭箭的兵将们。
这些洛阳城的兵将也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到了,随即才有人怒斥喝道:“放了公子!不然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赵公子,还请你下令,让他们让出路来,再为我们准备几匹骏马。对了,院子里也有马车,也烦请你们去拉出来吧。”守霄这时表现得极其镇定,甚至带着几许霸道,断然下令道。
孙宁哼了一声,似乎是不想配合。
但在那剑锋又贴上自己的咽喉后,又不得不做配合,艰难开口:“你们还不照做?”
三公子如此开口,众兵将只能从命。
当下,就牵马上前,又去道观中找到马车,带了出来。
“还请申军师上车,就让贫道的弟子和段岩送你先离开这儿吧。”守霄当即指派道。
申博却是有些犹豫:“那你呢?”
“贫道稍后再来,与你同去见我家大人。”守霄回了一句后,又扭头对涤尘道,“你一路好生看顾军师,不得有任何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