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宁的突然“醒来”让赵广校不觉有些紧张,自己刚才对长子的偏袒没有被幼子听去吧?
不过他面上却还是一副关心的模样,赶紧凑到病榻前,急声道:“乾哲,你感觉如何?”目光则是打量着他的神色变化。
孙宁当然不可能让他瞧出自己的心思,只露出一副受惊和痛苦的表情:“父亲,我……我刚才被大哥伤到了?胸口有些疼。”
“那是当然的事情,你被一剑刺入胸膛。要不是运气好,就不止是眼下的皮肉伤了。你兄长也是的,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们可是亲兄弟啊!”
赵广校放下心来,看来幼子并没有听到那番话,甚至都没发现赵乾惠此时才悄悄退出去。
“对了,大哥呢?”孙宁演戏演全套,又一副虚弱模样地问道。
“他?他就在院子里跪着呢。犯了这么大的过错,我自当严惩!”赵广校忙表明立场道,“你说吧,要怎么惩治他?”
他心里已有了些准备,知道幼子一定会趁机要求自己夺了长子的一切职权,甚至更进一步的报复。那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量安抚,然后适当地保一下长子。
可孙宁的反应却大出其所料,只听他轻声道:“其实这次的过错不光在大哥,也在我自己。要不是我说话刻薄,惹怒了大哥,他也不会失手伤了我。”
嗯?
赵广校一脸的意外,这和自己所设想的反应完全不同啊。
“父亲,不如让大哥进来和我把话说开吧。”孙宁再度提出要求。这也正是赵广校希望看到的,自然不会反对,即刻出声,又让刚出去的赵乾惠进来。
赵乾惠还担着心,以为这是赵乾哲想借此机会狠狠报复呢,结果进门后,就听躺床上的这位低声道:“大哥,我知道错了……你我兄弟之间本该手足相助,岂能因为一点误会就做出相残的事情来……”
这还是自己所熟悉的老三吗?他什么时候跟自己认过错?
是因为挨了一剑后终于因为恐慌而改变态度了吗?
孙宁的这一反应,倒让赵乾惠都不知所措了,愣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直到赵广校在旁低咳一声:“乾惠,你怎么说?”
“老三,不,三弟,是做大哥的犯了错,你要如何惩罚我,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我怎么会怪大哥呢?只是一场误会罢了。其实在被大哥你刺中那一剑前,我就已经后悔了。”孙宁再度道,“父亲,其实仔细想来,虽然说不出兵鲁地一事可能是大哥提出的,但既然最终得以通过,就一定有我们平天军全局的考量,是我太性急,急于立功了,才会怪责大哥。
“所以真正有错的是我。我不该怀疑大哥想要害我,更不该挑衅于他……”
赵乾惠再度发愣,他是真不知该怎么回话才好了,这老三说得自己都有些感动,有些自责了。
赵广校倒是颇为欣慰:“好,你们兄弟能如此互相体谅理解,那为父也就放心了。你们可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又有什么矛盾是不能说开化解的呢?
“这样,之前的一切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话其实隐藏的还是对长子的维护,但既然幼子已经表示宽恕,他也就乐得顺水推舟了。
只要幼子不作追究,那就算是钟楚才他们,也不好再以此事发难。
就在赵广校心思转动着,想着该给幼子一些什么补偿时,孙宁又开口道:“父亲,我想过了,其实我身为幼子,确实不该争这世子之位,所以我打算今后再也不与大哥他们竞争了。”
他居然想得如此透彻,退得如此干脆?
这下就连赵广校都呆了半晌,愣愣看着床榻上的幼子,久久无语。
三个儿子之间围绕着世子之位的种种争端,赵广校作为父亲虽然从没表过态,但还是心知肚明的。
其实他也不希望出现这样兄弟阋墙的事情不断上演,更不希望因此让赵家内部出现裂痕。
但是,因为各方面的原因,他又不好阻止,确实成了困扰赵广校多时的一个问题。
想不到突然间,这个问题解决一半了。
与长子竞争最激烈的幼子,这次居然做出了退让的决定?
难道这次的受伤真让他大彻大悟,决定放弃争端了吗?
“父亲,我会在伤好之后去和舅舅他们说的。现在咱们外敌众多,更该摒弃成见和误会,一致对外才是。至于个人的得失,真算不得什么了。”孙宁继续道。
“说得好!你有此见识和胸怀,为父深感安慰!”赵广校很是高兴地夸奖道,又看一眼还处于懵逼状态的长子,“乾惠,这方面,你也得向你弟弟好好学啊。”
“是,三弟,我之前都错怪你了,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赵乾惠这才冲孙宁深深施下一礼。
孙宁忙摆了下手,然后似乎是胸口感到了疼痛,又轻咝了一声:“大哥不必如此,以前都是我的错……但今后,我不会再与你为难,咱们兄弟联手,一定可以为父亲分忧解难,让我平天军真正夺取天下。”
“说的好,有你们这番表现,为父就放心了。”赵广校满意说道。
孙宁趁机又看了看他们二人道:“父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过三更。”
“这么晚了吗?那您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有许多事务等着你处理呢。我的伤不碍事,就不劳父亲一直在旁看护了。”
“这……”赵广校还稍有些不放心,生怕幼子的伤会有反复。
孙宁即刻给一旁的赵乾惠打了个眼色,后者虽然不是太灵光,却也立刻明白其意思,便道:“是啊父亲,你重任在身,岂能不作歇息。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让儿子在此陪着三弟就是。也正好,让我安心。”
赵广校又稍作迟疑,最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这倒是一个让兄弟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机会,让他们单独一谈,比自己在旁可要好多了。
当下,他又叮嘱两人几句,这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