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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后,华灯初上。

济州城比之白天更显热闹与繁华,多数店铺都点起灯来,招揽着客人上门,而城中百姓,也多有在灯火下徜徉各条主要街道的。

他们中的一部分,更是径直去了那些大大小小的酒馆之中,这其中生意最好的,自然就是名气最大,楼也最高的八方和百泉二楼了。

在车辆停下后,孙宁和赵寒山一前一后走下来,立刻就有个华服男子笑吟吟地走上前来:“可是洛阳来的赵公子几位吗?荀大人命下官在此等候,引几位前往相见。”

赵寒山看了眼孙宁,见其没有发话的意思,便也笑道:“正是我家公子了,敢问这位大人是?”

“下官夏循,只是在荀大人跟前听用而已,不值一提。几位请跟我来。”这位说着,又颇为周到地头前领路,把他们带入宾客满座的百泉楼中。

济州又有泉城美誉,盖因这城中有着数十上百处活泉,而这百泉楼所以取得此名,也正因其附近便有数处水质极佳的泉水。

以此泉水酿酒做菜,味道可比别处酒楼好了许多,这才让这座酒楼一跃成为城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使达官显贵,富家大户都喜欢来此饮宴待客。

今日的酒楼下三层也一如既往的客似云来,众人推杯换盏,大声说笑,就显得楼中更为嘈杂热闹。不过这些热闹的场面在他们沿着楼梯向上,直到四层后,便清静了许多。

这酒楼四层此刻不再有下面三层般散座与雅间交杂的场面,偌大一层,只被一道门户隔开,在夏循推门请他们进入后,孙宁就看到里头是一个颇显典雅精致的厅堂,以及十来个单独列席的座位,四周则还有些姿容上佳的乐女,正在那儿抚筝弹琴,浅吟低唱。

见他们进来,早坐于席上的五六人同时转头望来,坐在主位上的一个四旬左右的男子的目光在孙宁身上一定后,更是神色一变,差点就要叫出声来:“你……”

也是直到对方露出如此古怪的表情,孙宁心里才陡然一紧,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保庆帝的容貌可不止梁州方面熟悉,这些曾经的朝廷派往各地任职的重要官员,那可都是谒见过皇帝的啊。

或许时间隔着有些久了,或许当时的他们也不敢真仔细打量保庆帝的容貌,但对皇帝陛下的长相,他们一定是不会忘的。

而现在,自己就这么大剌剌地出现在了这么个曾见过保庆帝的济州太守面前……

不过孙宁的反应却是极快,此时笑吟吟地微一拱手:“要是在下没有看错的话,您就是荀太守了,赵乾哲这厢有礼了。”说着,又团团朝其他人也施了一礼。

其他在座作陪之人也都纷纷起身还礼,在此期间,荀太守荀寅也终于是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也起身还礼:“赵公子不必多礼,还请先坐下说话。”说着,指了指跟前的主宾位置。

同时他的心里则有些自失地一笑,自己真是眼花了,怎么会把这个平天军中的重要人物错认作大越的皇帝陛下呢,这分明就是两个人嘛。

孙宁和赵寒山这才笑着落座,然后又由夏循为他们做了一番介绍。

今日陪着他们一起饮宴的,除了他和两个荀寅的下属外,剩下几个都是济州城里的大商人。

比如握有鲁地半数海盐市场的大盐商田槛,再比如大粮商方俊耀……

或许这几人放在官场上算不得什么,也没多少兵马势力,可论起财力来,就是鲁王也要高看他们几眼。

而只这些人的出现,就让孙宁感受到了荀寅的不凡,这分明就是隐晦地跟自己等点出,他荀太守在济州也是有着自己一方势力的。

不过这些隐晦的提点孙宁当然不会真在这时问出来,只是颇为有礼与一众宾主说笑喝酒,然后在不经意间又问向荀寅:“刚才见荀大人突然有些异样,看我的眼神也有些不对,这是为何?”

荀寅不无尴尬地一笑:“这个嘛,不敢赵公子,实在是你与我的一个故人长得太过相似,这乍一见,还真叫在下以为是他来了呢。”

“哦?还有这等事?不知荀大人的这位故人又是何人呢?”

“这个……是一个曾同朝为官的朋友,也有好些年未曾见过了,也不知现在如何。”荀寅显然不想在此事上多作纠缠,迅速转换话题道,“赵公子,你可知道本官今日为何要特意请你前来一会吗?”

“这也正是在下想问的第二个问题。”孙宁笑着说道,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哈哈,赵公子倒也是个实在人,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荀寅稍稍喝了口酒后,才看向孙宁:“我等都知道,现在北方各股势力其实都在打我鲁地的主意。

“因为鲁地极富,若能得鲁地归附,别的不敢说,今后几年的钱粮供应必然不再是问题。”

孙宁轻轻点头,却有些没想到这位竟如此直白,奔着主题就来了。再看同堂其他几人,神色也变得有些严肃了。

“不过正因为此,鲁王如今也颇感为难啊,毕竟无论是你们,还是梁州郭氏,都不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这要一旦应了某家,不出旬月,另外几方兵马就可能对我鲁地攻杀过来了。

“所以,赵公子想要让鲁地归附,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好让鲁王甘愿冒险,不知我说的可对?”

这回孙宁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以他的身份,对此等重要之事是没法回应的。

所以赵寒山立刻就在一旁开了腔:“所以荀大人这是代鲁王跟我们提条件来了?你们这是打算坐地起价,等着咱们各家报出个最高价后,才决定让鲁地归附于谁吗?”

他的语气里已经明显带上了几许不快,目光更是灼灼然盯住了对方。

“不不不,两位误会了,以我鲁地如今的兵马力量,又哪敢做出这等得罪所有人的决定来呢?就算鲁王他有这样的心思,我等鲁地官民,也不敢有啊。”荀寅忙否认道,只是这话中却藏着另一层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