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有人喝道:“刀下留人!”
郑异循声望去,却见两名汉将一前一后进得院内,前面一人径直走入大帐,后面之人则拔出佩剑护在丘林兄弟身旁,挡住匈奴武士们的弯刀。
须卜水望见来人,立即起身,满脸堆笑,道:“廉太守,大驾光临,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以便我等出门相迎?”
栾提苏单于却是纹丝不动,抬头望了廉范一眼,默然不语。
廉范道:“不知单于为何动如此之大的怒气?”
栾提苏单于听完须卜水翻译后,道:“你们大汉阙廷不需要我们南匈奴的帮助了,去与北匈奴和好了!”
廉范奇道:“单于何意?这些日子,你我并肩战斗,方才联手打退北匈奴的凶猛进攻,怎么竟处此言?”
栾提苏单于叹了口气,头都不抬,指着郑异道:“问问你们自己人,就明白了!”
廉范冲着郑异稽首道:“尊驾就是郑异司马吧?适才查防回来,方知道你们已到,故立刻赶来!”
郑异还礼道:“廉太守来得正是时候。”接着就把来意说了一遍,只是和亲一节,当着栾提苏单于等人的面,不便说出,故此略去。
廉范听闻,笑道:“原来如此,待我来劝劝。”说完,转向栾提苏单于道:“单于相不相信我廉范?”
栾提苏点了点头,道:“那还用说?我如果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那好!你把人全部都交给我,日后我自会给你满意的答复。”
栾提苏看了看须卜水,对廉范道:“你不会出卖南匈奴,我知道的。人,你都带走吧!”
出了南匈奴单于府,郑异让丘林兄弟先回城西南的匈奴营地,甘英、田虑、卫戎带着随行汉军回传舍,自己则随同廉范、吴棠一同回了郡守府。
三人简单用了些晚膳,郑异复又把和亲的事补述了一下。
吴棠都尉道:“此事若让南匈奴那边知道,必会引起极大的误会。他们本与北匈奴方血脉同源,习性与汉人迥然不同,当初归附阙廷,也是被那栾提蒲奴逼得走投无路所致,实际上内心归属,未必一定就是大汉。”
“此话怎讲?”郑异问道。
“当初,栾提比归附时,先帝命他把南匈奴龙庭设立在五原城西八十余里的地方,并派特使前去安抚、接收。栾提比单于出外相迎,双方第一次见面时,汉使令他以汉礼跪倒接诏,他环顾左右,犹豫好一会儿才服地称臣,拜完后却悄声道‘承蒙阙廷相助,我才登上大位。但是,却成为百年来第一位向大汉使臣叩头的匈奴单于。当着大庭广众的部属之面,实在感到无地自容,希望不要当着他们再让我屈尊羞惭了!’而他的骨都侯等下属,早已都转过身去,不住眼泪。先帝闻讯,方才下诏令让他独自住在云中城内。”吴棠道。
廉范道:“这匈奴人多数奔放直爽,行事不计后果,经常出人意料,难以捉摸。建武二十五年,栾提比曾与北匈奴军交战,大获全胜,生擒其左贤王,俘获敌酋与牛、马、羊等无数,栾提蒲奴震怖,匆忙将北匈奴龙庭北撤千里。出人意料的是,没过多久,在此战中奋勇当先的南匈奴的五位骨都侯却率部偕同他们俘获的左贤王一起叛归北匈奴,接着又自立龙庭,然后开始相互残杀,最后连同那位左贤王无有一人幸免于难。”
“今日尚与你并肩血战,同抗强敌;明日就能背逃投敌,拔刀相向。若以我等之心,来度其之腹,则看他们是何等的不可理喻,行事诡异,难以意料。”郑异叹道,“但北匈奴龙庭也不乏狡诈之辈,此番见强攻不下,便突然提出议和,意在离间南匈奴与大汉,并让西域看在眼中,以绝其对大汉之幻想,显然是要一箭双雕啊!”
廉范忽道:“若是郑司马不觉得舟马劳顿,就且随我等再上城头走走,如何?”
郑异欣然应允。
此时,夜幕已降,上得城头,郑异初次领教塞外的寒夜,朔风劲吹,刺骨刮面,令人难以站稳,更是睁不开眼,值守的汉军藏在城垛后,在避风取暖的同时,不住起身向外愿望,观察远方动静。
廉范与吴棠把郑异领进城楼,凌厉的风声方才骤然减弱。
廉范拍了拍厚实的墙壁,道:“这次城门在匈奴如此猛烈的攻势之下,得以力保不失,真要多谢当年修筑此城的杜茂等将军啊!”
吴棠道:“当初,蛰伏数十年之久的匈奴趁王莽篡汉引发华夏之乱,突然入侵北境,先帝遣派大司马吴汉、杜茂前来退敌。双方大战一年多,汉军战况不利,遂撤回塞内改为防御,方在北境沿线不断修筑城堡、烽火台、了望塔等,终于挡住了匈奴的攻势。”
廉范道:“虽然暂时挡住,但这匈奴也变得越来越难以对付。过去,他们都是以出其不意的零星侵扰为主,因为匈奴属于游牧民族,刀疾马快,喜欢正面厮杀,却不擅长攻城,既无器械,也无持续作战的粮草辎重,故只需咬牙挺他几日,其围自解。可眼下,他们也懂得伤十指不如断一指的道理,从而积蓄力量,猛攻一点,以撕开我边境防御体系的缺口。如此以来,汉军此前的兵力配置,顿显不足。此次若非南匈奴殊死相搏,付出惨重代价,云中城恐怕早已不保。”
郑异道:“我已向陛下建议,在云中之西的五原设立度辽大营,除了部署汉军外,另征集全国的服刑囚徒到此戊边,充实边防。”
吴棠喜道:“此策实在高明啊,既可增强正面抵御北匈奴的军力,而五原正卡在南北匈奴之间,故又可切断两者之间的直接联系,以防生变。”
廉范凝神望着远方的暗夜,道:“确实是妙策,若陛下果真能据此进行部署,相信这里的压力可以暂时得到缓解了,但东面又当如何呢?”
郑异走到东面的了望口,但见黑暗之中隐隐浮现着绵绵山脉的轮廓,道:“这边是山区?”
“不错,栾提比就是在那些山中遇伏身亡的!”廉范道。
“哦?”郑异的眼光中露出疑问的神色,道:“他身经百战,智勇双全,如何竟会误中埋伏?”
吴棠道:“目前尚不清楚,究竟是北匈奴精心设伏,还是误打误撞的意外之击?”
“此话怎样?”郑异问道。
吴棠道:“北匈奴军中有两名主将,栾提东与栾提南。据探,二人连续强攻云中不下,决定兵分两路,一部分留下继续攻城,由栾提南率领;余下归栾提东指挥,一路向东前去侵袭渔阳、幽州等郡。栾提比不习惯汉军的守城方式,被闷在城中数日,心中早已焦躁不安,见状遂率部向东追出,就再没回来,其幼弟栾提长倒是突围逃脱。”
廉范道:“事后,栾提东、栾提南兄弟俩人同时向栾提蒲奴报功,那栾提东乃是长子,且深得栾提蒲奴喜爱,故将此功归到他的名下,也为将来继承大位做一个铺垫。”
“东有乌桓、鲜卑,栾提东此去,是效仿这次匈奴在西域的成功,企图再次挟制这两个部族,从而把当年武帝朝之前的从东、北、西三个方向扑向大汉的那张天罗地网重新编织起来。栾提蒲奴的野心是越来越大,这次栾提比的意外身亡,更是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是啊!栾提比之死,南匈奴人心浮动,士气低落。若北匈奴此时聚集兵力再发起像前些日子一般的强攻,只怕后果就更难以预料了。”吴棠叹道。
“不过,那栾提东虽然名号中带有东字,但未被就能在东线取得如意的战果。”廉范道。
“廉郡守此言怎讲?”相处如此之久,吴棠也是第一次听到他出此言,故忍不住问道。
“那东线情况更加复杂,无论对大汉还是匈奴来说,乌桓与鲜卑究竟是对手还是朋友,都很难说。即便乌桓与鲜卑之间,也说不清楚。同这些异族讲圣人之言、贤者之术,没有丝毫用处,只能徒遭耻笑与欺凌。在他们眼中,只有强者为雄。故此,汉强,则服汉;匈奴强,则服匈奴。如今东线的形势,与百年之前迥然不同。鲜卑在乌桓之东,所面临的是威武勇猛的辽东太守祭肜,早已臣服;而乌桓虽有两部,一部为东面与鲜卑毗连的赤山乌桓,另一部是北面同幽州、渔阳临近的白山乌桓,但同时受到战力强悍的幽州突骑所威慑,必定不敢轻易与匈奴勾结。更何况,乌桓曾被匈奴灭过族,差点绝种,如此深仇宿怨,一时之间,怎能化解?所以,此番栾提东去的容易,但若想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话音未落,四面旷野中的狂风再次大作起来,即使站在城楼内,三人兀自都被从了望口斜扫进来的寒风刮得抬不起头。
“今夜看来无事,咱们先下去吧!”廉范道,“郑司马久居南方,对北方极寒之地,想必一时难以适应。那北匈奴的龙庭尚向北距此千里之外,更是冰冷彻骨。我观你与随行军士们,所着衣衫皆过于单薄,必不足以御寒。等一会儿,我吩咐军士从营中取出一部分度冬棉衣,给你们送去。”
郑异道:“此来一行三百多人,若给我等如此许多棉衣,你们如何御寒?况且你们乃是守边将士,身负重任。等到了匈奴,我再想办法吧。”
廉范叹了口气,垂首不语。
吴棠道:“郑司马勿虑,棉衣够用。”
“却是为何?”
吴棠道:“阙廷按照花名册人头足额征发,而且将士们的家乡还寄来许多棉衣,够用!”
郑异道:“将士们的家中之物,我等就更不能占用了。”
吴棠闻言,也叹了口气道:“许多阙廷的棉衣,以及将士们家中寄到此地时,已经用不到了!”
郑异此时方才恍若大悟。
北方秋冬的暗夜非常漫长,郑异他们在路上走了许久之后,素来豪放热情的太阳才无精打采的从东方懒洋洋的缓缓升起,变得冷漠吝啬。众人沐浴着阳光,却依旧冻得不住的打着寒战。
“怎么样,北方的冬天够劲吧?”丘林游笑道,“这已经算是暖和的好天气了,好好享受吧!再往后,就连这种好天气都没有了。”
“昨天在南匈奴那里,没被吓着吧?”郑异道。
“那倒没有,各为其主嘛!须卜水想杀掉我,断绝大汉与北匈奴之间的往来,并不是与我有什么私仇旧怨。不过,他越是这样,就越说明我这次出使阙廷,是对的。”
“你能这么想,栾提蒲奴单于果然没派错人。”郑异笑道。
“过了前面那座山,就可以看见我们北匈奴的铁骑了。”丘林游指着远方的一处东西绵延数十里的山峦,说道。
“要穿过这座山,似乎只有咱们正在走着的这一条山路啊!”郑异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
“是啊!这里是五原、云中通往北匈奴的必经之路。过去,大汉与匈奴曾经争夺得非常激烈。后来,大汉军队打不过匈奴骑兵,就退回五原与云中的城中了,把这里拱手让给了匈奴。但匈奴军队都是骑兵,不习惯驻扎在山里,占着也没啥太大用处,所以自己就主动退回到山那边的草原上扎营去了。”丘林游道。
“快看!”田虑突然指着山脚下。
郑异顺着他所指着的方向望去,那是一片开阔之地,上面竟有许多横七竖八的骸骨。
“这些多数都是汉军士兵的尸体。”丘林游道,“在野外,你们汉人是打不过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人的。”
“那为何一提起卫青、霍去病,你们就闻名丧胆?”郑异反问道。随后下令,让军士们过去把那些骸骨全部都掩埋了。
“要是全部都埋起来,那时间可就太久了。”丘林游质疑道。
“这是我们汉人对逝者的尊重,特别是为国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看不到就算了,若看见就一定得表达敬意。”郑异道。
“那这样吧!”丘林游道,“你们在这里慢慢埋着,我先翻过那座山,去匈奴大营面见左谷蠡王栾提南,把来意说明一下,以免出现不必要的误会。”
在天寒地冻的北方山麓破土挖坑实在不易,干不多久,汉军们手就被冻得麻木不仁。他们不得不分成两组,轮流劳作,直至夕阳几近落山,还有很多骸骨尚未入土。
郑异忽然停止了沉思,把田虑和卫戎叫了过来,道:“此次匈奴龙庭,你二人就不用去了。”
田虑诧异道:“为什么?莫非我做错了什么?”
卫戎也道:“我可是通译啊!”
“带上甘英就够了!”郑异笑道,“我另有任务分派给你二人,而且至关重要。其中,还有需要借用你的相貌与匈奴语之处。”
“什么事,那就请下令吧!”
“我给你二人留下五十名军士,一则是把余下的骸骨埋葬入土;二则是在这里等候一个人,将其抓获后火速送往云中,交给廉范郡守!”
“什么人?”
“信使!”
“谁的信使?”
“南匈奴骨都侯须卜水的信使。”
田虑和卫戎听得一头雾水,郑异笑道:“我来告诉你们。”
当他解释清楚想好的计策,再翻过山时,已是暮色泛起,但这一侧的地势更为开阔,远处草原上到处都是匈奴营帐,满目皆是星星点点的篝火。
前面闪现一队人马,举着火把正从营中冲出,向着这边奔来,很快便到得近前,为首之人正是丘林游。
他笑道:“本以为你们至少要干到半夜,没想到还真快。栾提南王特派我先来,接你入营。”说完,他回头对一名匈奴兵说了几句匈奴语,那人拨转马头,奔回了大营。
丘林游也调转马头,领着郑异等人一同前行,没走多久,忽听营中传来一阵号角,接着营门大开,从里面冲出无数雄壮骑兵,也是人人手执火炬,照亮了一片天地。
这些骑兵迅速分列两队,营中又奔出许多步兵,个个手执兵刃,也是列车两队,整齐划一,秩序井然。
中间闪出一条兵器交叉而成的通道,直通营内的左谷蠡王大帐。
郑异知道左谷蠡王栾提南是匈奴国中仅次于栾提蒲奴单于和左贤王栾提东的三号人物,当即亲自拿起大汉使节,命丘林游头前带路,纵马入营,到得帐前翻身下马。
丘林游朗声道:“大汉使者,越骑司马郑异,拜见匈奴国左谷蠡王。”他先用的是匈奴语,然后是汉语。
郑异高声道:“不是拜见,是会见!”
甘英紧接着用匈奴语朗声翻译。
丘林游掀开帐帘,道:“大汉使者,请进!”
郑异手执使节,从刀林布下的兵器通道内昂首而过,面不改色,阔步进入大帐。
帐内立有多人,皆是威武健硕的匈奴将领,正中一人独自坐在牛皮地毯之上,面前燃有一堆篝火,火苗随着郑异等人入内带进来的寒风突突乱窜。
那人虽然坐着,亦如半截铁塔一般,手中握有一把短刀,刀尖上插着一块烤的半熟的肉块,不时向下掉着油滴与鲜血。
他冷冷的上下看了看郑异,半晌不语,忽然一阵大笑,道:
“这大汉真是衰落到如此不堪一击了吗?怎么派出一个女人来当使者,男人呢?”
甘英面现怒色。
郑异不解,问道:“他说的什么,但说无妨!”
听完甘英翻译后,他倒是不温不火,笑道:“难怪这些年匈奴东奔西逃,慌不择路,原来是眼神不好,近在咫尺之遥都找不到出路啊!”
栾提南听懂后,勃然作色,正要发飙,郑异又已厉声说道:
“大帐之内,数步之内,眼神竟差到男女都分不清。左谷蠡王大小也算个王,那匈奴单于岂不连自己几根手指都辨不清?”
帐内众将听完登时怒不可遏,数人冲上前来,就要来抓郑异。
郑异不慌不忙,晃了晃手中的使节,道:
“你等眼神不好,待我亲自给你们指明。此乃是使节,代表大汉国。此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被人所请。被何人所请呢?是匈奴国的栾提蒲奴单于!如何邀请呢?是派了他的使者丘林游举着匈奴国的使节,跋山涉水到万里之外的大汉京师洛阳,代表他本人前来恭迎。你等要是有怨气,不该冲着我,而是应当去龙庭找你们的栾提蒲奴单于当面发泄。”
甘英翻完,众将更是怒火万丈,有人上前就要伸手夺下使节,却听得栾提南一声断喝:“都给我退下!”
望着将群情激奋的匈奴众将呵斥得唯唯诺诺的栾提南,郑异知道反复多提几次栾提蒲奴的名字的策略,奏效了。
栾提南此时冷静了下来,道:“听说你去龙庭的目的,是提议和亲?你的公主长得如何?美不美丽?我们匈奴的习俗与你们汉人不同,王昭君不就是先嫁给呼延单于,后又成为新单于的阏氏的?”
旁边众将哈哈大笑,适才的怨气此刻终于得以发出。
“是你们匈奴的栾提蒲奴单于想做大汉的女婿,派丘林游使者前来洛阳请求和亲,而我此次去匈奴龙庭的目的,就是受大汉天子所遣,前去看看栾提蒲奴单于品貌如何,合不合意?如果匹配不上,我们大汉还不要这个女婿呢?”郑异道,“此外,呼延单于早逝,其子才得以续娶王妃,而听你适才之言,莫非也有此意?而且还嫌栾提蒲奴单于活得太久?”
栾提南霍然而起,怒视郑异,见他泰然自若,而自己却又无言可辩,只得怒道:
“你们汉人就是能说会道、口若悬河,但真要做起实事来,却是百无一能。别说汉人了,就是我们匈奴杰出的英雄栾提比,不是也败在本王的手中了吗?”
“既然如此,那就瞧瞧究竟是谁更加能说会道,又是谁真正百无一能吧!左谷蠡王此番领军到得云中城下,时间不短了吧?是来攻城呢?还是来观城?说攻城吧,可营地距离云中却越来越远;若是说观城吧,却又带领如此多的军马,每日耗费大量的粮草,一直观个没完!这究竟是在做甚?左谷蠡王可否当众给大家一个解释?”
“你,好大的胆子!”栾提南吼道。
“别急,这算什么?更大的还在后面呢!”郑异道,“那栾提比是英雄不假,却本身是你们匈奴人,且与你还有血脉之亲。此番不幸战没,似乎也不是被你所败,乃是你兄左贤王栾提东,以多胜少,才侥幸得手。既然你要凭此邀功,但不知你又做了何事?那在此也大声说说,以解众人之惑,如何?”
这几句更是击中了栾提南的人生痛处。他与兄长栾提东是孪生兄弟,他父亲栾提蒲奴单于也分不清楚谁先呱呱落地的,于是就把第一眼见到的左边的那个娃儿指定为哥哥,右边的则为弟弟。虽然只是一念之差,但未来的地位尊崇可有天地之别。
哥哥栾提东后来成为了储君左贤王,下一代的单于,而他身为次子,不得不屈居于左贤王之下的左谷蠡王之位,只要栾提东健在,他永远都是臣子。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遗憾,然而,却未必无法弥补。
他们的父亲,老单于栾提蒲奴一改前几任单于的平庸与懦弱,胸怀大志,励精图治,趁着王莽之乱对大汉实力的削弱,主动出击,把汉军打得几无还手之力,被动缩回塞内,改变了长期以来匈奴被汉军穷追猛打以至一败涂地的颓势。
如此局面来之艰难,失之却易,但眼下栾提蒲奴年事已高,要想继续拓展匈奴的领域,完全把大汉压制在匈奴大军的铁蹄之下,未来的单于必须要青出于蓝,能力超群!
由此,在老单于面前,他处心积虑,锋芒尽露,事事都表现出比兄长栾提东高出一筹的能力,逐渐取得了老单于的认可与赏识,这次被委以攻汉的真正主力南征军主将的重任,而把栾提东派遣到无关紧要的东线,就是一种距离大位目标又进了一步的明示。
然而,凡事总有意外,这次进攻云中所遇到的对手及战况,实在出乎所料,以绝对优势的兵力连日强攻,竟然无法越雷池一步。
另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却让心急如焚的他顿时心灰意冷,真是冰火两重天。
栾提比与自己交战,兵少不敌,本已被追入云中东面的山谷之内,但想不到的是,提前经此东进的栾提东早已在这里设下埋伏,万箭齐发,意外的击杀了栾提比,抢走了头功。这样一来,将来坐在大位的人究竟是谁,也就没有什么争议了。
他也曾做过最后的努力,声称是他把栾提比逼入山谷,然后堵住归途,最后栾提东方能一击得手。但栾提比毕竟是死于栾提东大军的阵中,这是他所无法辩解的。被老单于接连几次迎头训斥后,他方才把幻想彻底丢弃,接受龙庭命令,把军队撤出云中数百里开外。
此刻,这个疮疤又被郑异毫不留情的当众揭开,岂能不如遭锤击,暴跳如雷?
丘林游连忙解劝道:“郑司马很快就要见到单于,此刻若不以礼相待,耽误了你父的婚姻大事,万一事后单于知晓,岂不惹出大祸?”
栾提南登时一惊,缓缓道:“先将汉使带下去休息,好酒好肉款待。明日你们继续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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