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外的店家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这个时候的荷巧才从床上缓缓坐起,伸手扶额,看向窗外。
“我这是睡了多久。”
荷巧穿好衣裳,简单捆扎一下那一头秀发,戴上斗笠,便是推开厢房门走了出去。
来到李沐春的厢房外,敲了敲门,里头并无动静,荷巧等上了一会儿,又敲了敲,见还是无人回应,便下了楼去。
这家客栈不光是做住宿生意的,一楼是酒馆,此时陆陆续续有人进了店门。
荷巧来到掌柜的前台,掌柜的正在记账,红衣女子便敲了敲柜台桌子,问道:“掌柜的,跟我一起的那位公子是出门去了?”
掌柜的站起身来,说道:“正是,一大早就出了门去,说是要在这河灵城随便逛逛。”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何时才会回来?”,荷巧又问道。
“这个在下不大确定,昨晚姑娘回房后,公子问了在下许多河灵城的事情,也不确定公子会去哪里,他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掌柜的回答道。
“知道了。”,荷巧点头道。
“姑娘在这客栈等候就好,公子出门前嘱咐过我,不要去打扰姑娘休息,如果姑娘醒来的时候他还没回来,就让姑娘在这等着。”,掌柜的又补充道。
荷巧看了看窗外,点了点头。
掌柜的又笑道:“如果姑娘执意要去找公子,可以去那俗雅楼碰碰运气。”
“俗雅楼?”,荷巧问道。
“就是喝素花酒的地方。”,掌柜笑嘻嘻的。
荷巧冷哼了一声,花酒她还是知道的。
“姑娘可能误会了,这素花酒可不是民间那种花酒,只是去观看表演的,并无那种勾当。”,掌柜的连忙解释道。
这时一袭青衫跨过门槛走了进来,笑道:“掌柜的,你这就不厚道了。”
掌柜的笑嘻嘻的继续手上记账的活。
“去了哪?”,荷巧问道。
“坐会再说,走了一路,累着了。”,李沐春说道,随后二人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只点了一壶热茶水。
李沐春将杯中茶水吹凉,然后一口喝了下去,说道:“别听掌柜的胡说,我可没去那俗雅楼,我是去那座潮生阁看了看。”
“就是这河灵城第一高楼?看护城河的那个?”,荷巧问道。
李沐春苦笑道:“对的,其实我刚开始也以为是看护城河,实际上去了才知道不是,之所以像是护城河,因为这座河灵城的地理位置就跟采涛郡差不多。”
“原来如此。”,荷巧点头道。
“荷姑娘要是想去,李某可以带路的。”,李沐春笑道。
荷巧想了想,点头道:“倒是可以一看,反正要在这河灵城待上一段时间。”
李沐春又喝了几杯茶水,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荷姑娘不妨猜猜看,今儿个我在潮生阁遇见了谁。”
青衫年轻人卖了个关子。
“学宫的人?”,荷巧问道。
李沐春摇了摇头。
“大活人?”,荷巧又问道。
李沐春还是摇头。
“猜不着,不猜了。”,荷巧闭目养神。
李沐春揉了揉脸,还是自己说了出口,“是这河灵城的城主,陶业名为陶业。”
“哦?你竟然见到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陶城主?”,荷巧睁开眼睛。
“荷姑娘认识此人?”,李沐春问道。
荷巧摇了摇头道:“不认识,是之前听月前辈提起过的,此人向善,与学宫关系极好,且文学造诣极高,值得结交。”
李沐春笑了笑,说道:“陶城主邀请我去那俗雅楼参加一场宴会,荷姑娘跟不跟我一起去?”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荷巧打趣道。
李沐春缩了缩脖子,然后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说道:“我李某难道看上不像什么文人义士吗?那陶城主一见到我可以说是一见如故,志同道合。”
荷巧就这样静静看着眼前青衫在那手舞足蹈。
“陶城主是邀请你去,要我去作甚?”,荷巧说道。
“瞧荷姑娘说的,我不是怕你一个人在这无聊吗。那俗雅楼可是这鬼域名楼,你就不想去画一幅留个纪念?再说了,荷姑娘乃是学宫之人,陶城主肯定是欢迎的。”
荷巧觉得李沐春说的好像还行,于是便点头答应下来。
“什么时候动身?”,荷巧问道。
“入夜时分,或者说是这鬼域朝阳之时。”,李沐春说道。
荷巧点了点头。
一阵相对无言。
“荷姑娘与李某手谈一局?”,李沐春问道。
“哦?你还会下棋?”,荷巧问道。
李沐春挠了挠头,有些委屈的说道:“我说荷姑娘,李某人看上去真的就这么一窍不通,平平常常嘛。”
荷巧笑道:“开个玩笑。”
李沐春将棋盘拿了出来,然后放上棋篓,伸出一掌,说道:“荷姑娘先行。”
“那我就不客气了。”,荷巧手捻黑子率先落子。
黑白棋落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对弈的二人前后落子思考时间都不超过一息时间。
青衫红衣在这酒馆里下棋本就有些奇怪了,而且二人此时还都戴着斗笠,这就更引人耳目了,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围在二人桌前观看棋局的人越来越多。
李沐春与荷巧的棋局可谓是风云变化,似乎胜负手总是棋差一着,看似一边要赢了,这个时候另一边又会下上好几计无理手硬生生的将局势翻转过来,看得围观群众直呼过瘾。
也许是下得太过认真的缘故,直到李沐春伸手去摸一杯茶水被烫着之时才回过神来,看着身边这一大群人吓了一大跳。
“小两口棋术可以啊。”
“我认为公子这边前一手下得有些问题,不应该落子东南。”
“你懂个屁!”
在荷巧身旁,多数还是一些女子,看她们的穿着就知道家世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喜欢观棋的女子一般都是很能修身养性。
“姑娘棋术神乎其神,每一手都是有条有紊,反观公子那边,倒是每一手都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最后串联起来又是大局势。”
“这一来一回,真是让我们大饱眼福。”
李沐春听着这些议论,不由自主的就会在意一些,反观荷巧那边面对周围人的言语只是浅笑。
“再这样分心下去,李公子可就要输咯。”,荷巧突然说道。
李沐春点了点头,便朝周围说道:“哥哥们稍微安静点,后生到时候请你们喝酒可好?”
那些还在轻声议论的男子们顿时没了声响。
“嘿嘿,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观棋不语,乃真君子,公子这是让我们做君子呢。”
“有钱,我听话。”
听到这,李沐春忍不住笑了笑,果然这些酒虫到哪里都是一个样。
要知道在鬼域,这些文品可是价值连城的,一本书都可以要你几十亩地,更别说一副棋盘和棋篓里的棋子了,在这河灵城中,黑白棋子可是按个算的,一个多少钱,所以有些人为了凑齐一副完整的棋具,攒了几十年时间,最夸张的是,在这鬼域为了几本书几卷竹简杀人的多了去了。
李沐春还未曾知道在这客栈里下棋,在人间可就相当于将价值连城的宝玉或是传家宝挂在脖子上招摇过市。
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围观的人还是有很多,稍微懂一些的都看出来此时的局面。
李沐春与荷巧几乎是在同时将捻在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篓中。
多劫循环,平局。
周围的人顿时开始称赞不已,直呼过瘾,他们已经好久没见到过平手的棋局了。
李沐春突然喊道:“掌柜的,上五桌子的酒,我请客。”,随后朝四周抱拳,“哥哥们请。”
那些男子一个接一个的先是拍了青衫年轻人几句马屁,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很快三五成群坐满酒桌。
等到那些男子都上座后,李沐春又朝掌柜的说道:“再开三桌。”
“姐姐们也去吧,看棋也都看累了不是?”,李沐春朝荷巧那边笑着说道。
站在荷巧后头的姑娘们都是掩嘴而笑,嘴上说着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还有在荷巧耳边说什么姑娘真有福气,遇上这么个贵人,真是金玉良缘。
面对这些话语,荷巧都懒得解释,只是笑着默不作声。
等到人都走光了之后,荷巧才笑着说道:“刮目相看。”
“侥幸平局。”,李沐春回应道,随后收起棋具。
“李公子谦虚了,这等棋术荷某侥幸在书上看到过,否则三两下就会败下阵来。”,这是荷巧真心话。
李沐春刚好下的是那《十姓弈谱》,而这本棋盘早年就已经被荷巧可以说是翻烂了都不为过,至于这样李沐春还未败下阵来,是因为在这《十姓弈谱》棋术的基础上,李沐春还加入了好几手自己的见解,所以才让原本看上去每一步都有问题的一计能够在最后拼凑的那么完美。
李沐春收好棋具,看了一眼屋外,时辰正好。
“走吧,我们先到那俗雅楼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李沐春说道。
荷巧点了点头。
月明星稀。
二人一同出了客栈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