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兴水府,处于鸿淞湖以北,深居湖底。水府附近,都是一条条由浓稠水运凝聚而成的气运锁链从四面八方汇拢而来,一个个湖底石灯柱铺开,自八方延展成一条条湖底水路。
水府规模庞大,贝阙珠宫,瑶台琼室,从外头看去,就像是一座全由白玉雕刻而成的宫殿。
水府大殿之内,有一相貌俊美的男子慵懒的半坐半躺在高位蓝白玉石椅上,右手轻捻酒杯,摇摇晃晃,杯中酒花翻腾。
湖君仰从一袭碧青长袍,金丝纹路,腰间蓝白玉带,有一百花锦囊袋,又有一玉雕灵符,额头上一条抹额,头上还有一顶发冠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凡物。这位湖君放下酒杯,从手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根长柄淡青色的烟杆,吸了一口,白雾浓厚。
这位湖君心中在想着事情,忽而一紧,低头望去,腰间那一块玉雕灵符直接碎裂开来。
“看来还是有些低估你们了。”,仰从眉头一皱,将烟杆放下,大步出殿去。
未等其走出殿门,一只手持长戟的虾兵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人身虾首,明显是道行不够高,化人还未完全。
“报!”
或许是太过匆忙的缘故,导致那虾兵未曾见到已经在大殿门口的仰从,这位湖君一手按在那位虾兵的头上,一把将其推了出去。
“说。”
虾兵连忙爬起,跪拜在地。
“湖君老爷!水府不远处来了一伙人,不由分说就破开禁制直奔水府来了!”
仰从眯起眼睛看向远方,“好家伙,如此高明手段,竟然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破开水府禁制,那就让我来会会你们。”
“你去通知堵青、汲泽两位水侍,叫他们速速到水府门口待命。”
“领命!”
虾兵双腿一蹬,游走了。
湖君仰从只是一步跨出,一瞬间便来到了水府门口,望向那三道气息过来的方向。
林一峰在途中破天荒的徒手画符,是那避水神符,与那避水符虽说只差了一个“神”字,那符箓效果却是一个云泥之别。避水符就是通过符箓施展一个恰好能容下施法者人身的一个水罩,而这避水神符,是直接赋予施法者短暂的避水神通,在这水中来去自如。
廉安和曲武炎接过林一峰画制的两张符箓唏嘘不已。
在施展符箓之后,年轻道人两只手分别搭在两位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准备好了没?”
“林道长,这还需要准备什么吗?”,廉安、曲武炎两人面面相觑。
“算了,其实也并无大碍,要出发了。”
随后三人身形化为一道虹光掠入水中,以极快的速度逼近那座湖底的萍兴水府。
这就是林一峰的某种道法天赋,总是能够为一些法术或是符箓亦或是法宝,赋予一些新的神通,就比如说这避水神符入水后的避水化虹。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刻不容缓,否则林一峰能不出手就不出手,毕竟太过泄露天机,万一让一些个大修士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那便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等到三人临近那水府禁制,林一峰才停下身形,双手分别扶住身旁的二人。
廉安和曲武炎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果不其然站都站不稳。
一位力魄境掌修,一个归腑境武夫。
其实还凑合。
“道长这法术神通,确实是要让人好好准备一番。”,廉安脸色有些不好看,感觉体内一阵翻江倒海。
曲武炎直接干呕起来。
“容你们俩先缓缓,我去看看那禁制。”
林一峰空踏湖中水,三两下就来到那道涟漪处,伸手摸了摸,笑了笑。
还好,不算太麻烦。
然后道人伸出双指,指尖竟是燃起两股微小的蓝色火焰,随后道人双指就犹如刻刀刻石一般,将那禁制完完整整的破开一个方形窟窿。
林一峰回头望去,“行了不?”
廉安点了点头,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曲武炎深呼吸一口气,也是挥手示意无事。
林一峰再次出现两人之间,微笑道:“那就继续赶路了,刻不容缓,还请二位稍作忍耐。”
还没等两人开口,三人身形瞬间又是远去。
此时的萍兴水府门口站有三人,有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腰间配有双刀,站在湖君仰从身侧,是那水侍堵青,还有一位壮硕高大的男子,上身衣不蔽体,一大部分身体都是被一条大鱼纹身所覆盖,双手环胸,站在湖君仰从另外一侧,是那水侍汲泽。
下一刻,林一峰三人的身形便是出现在水府门口。
林一峰站定,迅速环顾四周,对着那湖君仰从抱拳笑道:“想必您就是那位湖君老爷吧,多有叨扰。”
湖君仰从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林道长这次怎么才来了三个人?”
“带多了,怕湖君老爷麻烦,不太好不太好。”,林一峰笑道,随即开始撸起袖子,“这次拜访水府,其实是来赔礼道歉来的,前阵子不小心打杀了湖君老爷的那只宝贝异兽。”
湖君仰从笑容逐渐有些僵硬。
林一峰忽然又想起李沐春交代的一些话。
那个时候青衫躺在床上,说了一大通,什么打不过就跑,打那车轮战,不丢人,如果觉得自己打得过,那就放狠话,一定得狠,狠到对方忍不住动手抽你的那种。
林一峰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道人又补充了一句,“渣都不剩。”
鸿淞湖湖底,一时间水流翻涌,水底开裂,仿佛整片鸿淞湖都开始震动起来。
“你可知道那异兽雷蛰花费了我多少心血?只差那五年,这只雷蛰就能成年。”,湖君仰从收起笑脸。
先前林一峰打杀的那只雷蛰,可以说是一只幼兽,实力不及成年雷蛰一半,而成年雷蛰,身形还会再长,而且可化人形,完全可以看做一位命魂境修士,这位修士又同时精通水法与雷法,且肉体异常强横。
“只能从道长身上多多少少止损一些了,希望到时候收拢道长尸首的时候不要让小神失望。”
“上!”
湖君仰从一招手,身旁的两位水侍一步跨出,身形疾驰而去。
廉安与曲武炎也是一步跨出,站在了道人身前。
“这两位交给我们,林道长只管安心对付那湖君。”,廉安掌心灵气逐渐显化,山上掌修,掌中有乾坤,掌心即是法源。
曲武炎抽出长刀,一刀前劈,就与那水侍汲泽捆绑有铁链的手臂碰撞在一起,一时间火光四射。
廉安一掌拍出,灵气所化掌印拍向那水侍堵青,后者腰间双刀白光一闪,带起两道流萤,将那灵气掌印斩开。
林一峰二话不说,一身拳意瞬间提起,一拳就带起滚滚激浪,直冲那湖君仰从面门。
湖君仰从衣袍一震,也是出拳相敌,以拳碰拳,一圈圈白芒四散而开,将那前来想要助战的虾兵蟹将尽数击飞。
道人稍稍扭腰,一拳拳力骤加,将那湖君仰从振飞出去。
仰从在空中翻腾,最后脚尖落地,甩了甩了右手,说道:“拳法好,一身拳意更是前所未闻,竟是有那抽丝剥茧的意思。”,仰从双手一提,在两人面前卷起一道水龙卷,声势浩大,朝道人卷去。林一峰再次做以云手,一身拳意画地为圈,直接在那道水龙卷中站定,只是稍加用力,便将那水龙卷扯散而去。
仰从啧啧称奇,手掌虚握,一杆白柄青头长枪出现在其手中,水运化作那一条小蛟,若隐若现,在那枪身缠绕。
这便是这位湖君的本命物,长枪“幽水”。
枪修是那杀力最接近于剑修的炼气士,而在凿阵上,是要远高于剑修。
一点寒芒,枪出如龙。
湖君仰从迅速刺出数十枪,枪枪带起白芒一点,极为扎眼,瞬间在道人身前戳出好几个水洞,然后单手持枪以横扫千钧之势,在湖底破开一条几丈长的水痕。
林一峰在此之前都是闪躲,此时道人腹部衣衫已经裂开一条口子了。
“此次前来,只是想要从湖君这里讨要两个水雷毒的解药而已,到手之后,立马就走。”
仰从双手持枪,枪尖浓浓的水气汇集,连人带枪一点而去,“要药没有,要命一条!”
林一峰一个侧身,那枪尖从其面前划过,仰从又是一记横扫,直中道人胸口,将其击飞出去。
道人身形被击飞数丈,双脚在那地面擦出两条长长的沟壑,喉咙一甜,一抹鲜血从嘴角流下,但是被道人咽了回去。林一峰捏了捏拳头,总是感觉有一股无力之感,出拳逐渐有些使不上劲。
湖君仰从长枪驻地,笑道:“在这鸿淞湖中,就如同身处我的道场之中,一切皆由我调遣,实力更是高出一个层次,林道长想拿什么赢我?”
这位一湖之君,原本就是一位即将修炼出命魂的天魂境修士,现在身处鸿淞湖中,实力更是完全相当于一位命魂境修士。
只见仰从身侧逐渐浮现出两道虚影,一黑一白,是那天魂地魂,这两道虚影一出现,林一峰明显能感觉到自上而下的一股压力油然而生。
“是不是在想着如何破解此法?想将我引出鸿淞湖中?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当下从各方面来说,优势全在我。”
“除非你能将这鸿淞湖水尽数移除,不过道长要是有如此神通,也就不至于这般狼狈了吧。”
林一峰眼神明暗不定。
仰从长枪再次戳来,每一枪都是托起浓重的水运,似有千钧之势,沉如千斤重水压身。
廉安和曲武炎那边也不太好过。虽说二位与那两位水侍各有换伤,后者好像丝毫不受影响,倒是前者两位第一次水底作战,吃力甚多。
林一峰再次脚踩阴阳鱼图,施展太极雷法,雷光大盛。
整个鸿淞湖底雷光弥漫,黑色雷浆、白色雷光遮盖住了萍兴水府。
湖君仰从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迎着那声势浩大的雷光,大喊道:“这不是有点道法,先前那几招拳脚功夫,委实不大痛快,算是小神眼拙了!”
一时间,似乎是整座萍兴水府的水运尽数向那湖君仰从身边汇聚,一条条碧蓝彩带缠绕在那一杆“幽水”之上,顿时,那把本命长枪不断变化,幻化成一把完全由鸿淞湖水运凝聚而成的悬空巨大长枪。
这边是这位湖君仰从本命法宝的本命神通。
雷光与长枪对撞,导致湖底出现了那电光火石一般的异象,周身不断炸出一道又一道巨大无比的漩涡。
湖面上,激起排空巨浪,不断的推向两边的岸边,导致一些个正在捕鱼的渔船纷纷摇晃沉入湖水之中,岸边一些个堤坝也是被浪潮拍了个稀烂。
异象消失之后。
林一峰捏紧拳头,单手驻地,衣衫已不见上身,浑身浴血。
而那原本已经被雷光打得身躯炸裂的湖君再次以本命神通通过水运再次重组人身。
湖君仰从身形逐渐落地,皱着眉头,望向那位年轻道人,然后转头又望去,那座萍兴水府已经黯然失色了许多,看上去想要重回巅峰,没得个一甲子那是别想了。
“看来我还是太过于低估九守道州的正派雷法了。”
此时的廉安、曲武炎,包括那两位水侍,已经被先前那股巨大的余威给震的不省人事了。
湖君仰从手掌虚握,长枪“幽水”再次出现在其手中。
林一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廉安、曲武炎,用手臂擦拭脸庞,吐出一口血水。
“既然这鸿淞湖是你仰从的得道之地。”
“那么是不是只要将这湖水尽数去除,你湖君仰从也就无了这等神通?”
湖君仰从忽而心神剧烈颤抖起来。
林一峰手掐道诀,是那世间从未有过的道诀。
自他自己口中所念,是那日轮印。
万物均为平齐,三昧耶会。
“前。”
林一峰掐诀之手前推。
天地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