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昌国公府中又是一番剑拔弩张的景象。
沈冲怒目而视,盯着洋洋得意,一脸无所谓的沈方,“二弟,你昨天把整个东京坊市都快翻了个底朝天,今日又大闹礼部贺尚书三公子的婚礼,让贺尚书和爹爹颜面无存。人言我二人乃是钱塘双杰,难道二弟就不爱惜声誉?”
沈括阴沉着脸,目兴从沈冲扫向沈方,这两个二子都很优秀,只是性格迥异。
“大哥,你误会小弟了,我是在为沈家消灾。”沈方打了哈欠,笑道,“沈家富可敌国,早就引起官家和朝廷的警觉,大哥,你可知道,我们越小心警慎,官家对我们便猜忌越深,加上爹爹即将出任三路经略安抚使,手握大周最强大的西军兵权,只怕西夏事成之时,便是沈家家破之日,到时钢刀加身,悔之晚矣。”沈方虽然说的也是事实,但是他早在昌国留下无数后手,岂会任官家宰割;但若是沈方没有步枪、火枪武装的沈家军,只怕他所预料之事便会成为现实。五代更替,无不是将强君弱,以柴勐帝王心思,岂会让沈括坐大?!
沈冲也不是无能之辈,这些可能性当然也想过,“可是,你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沿路的百姓何处得罪于你?你把人家吃饭的营生毁了。贺渚本是妙解诗词的才士,与我多有往来,你欺辱于他,我等情份荡然无存,还为沈家树了礼部尚书贺尚书这个大敌。”
沈方摇摇头叹道,“如今我才知道,干坏事真不容易。昨日是毁了不少店铺,结果咱们家给他们一包赔,比开店都还赚钱;今日本来只想抢个新娘子,给这婚礼添些乱子,没曾想却促成了晋王世子和冯家小娘子婚事。”
沈冲见沈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神色,手指着沈方说不上话来。如今沈方在沈家的地位已大不相同,且不说如今沈家赚钱之事全归沈方负责,便说沈方的武艺,那可是比大内高手都高一大截,无论说成什么样子,沈冲也绝不敢象别的家族一般,长兄出手行使家法的威严。
“明日你准备做什么?!”沈括冷声道。
沈方挠挠头,“还没有想好,要不,爹爹你帮我出个主意。”
沈括也被噎得说不上话来,过了许久才叹气道,“明日在朝堂之上,我代你向贺尚书请罪,而后也不用在京城过年了,明天你就和我一起去延庆路。冲儿你也收拾一下,明日和琴儿一道去西京过年,你岳丈大人正好在西京。”
三个月前,司马光看到他的好友范镇因直言王安石“进拒谏之计”、“用残民之术”,因而被罢官,愤然上疏为范镇鸣不平,并请求任职西京留司御史台,退居洛阳,绝口不论政事,以书局自随,继续编撰《资治通鉴》。(注:历史上司马光于次年四月九日前往洛阳,用十五年时间编撰《资治通鉴》,小说情节需要,提前了七个月。)沈冲因准备明年辛亥科省试留在京城,妻子司马琴也不得不和父母暂时分别。
沈冲便有为难之色,他这些年接触的都是司马光、苏轼、黄庭坚之类的文坛高手,无论诗文还是辞赋都有长足的进步,今年参加乡试不出意外夺得开封府的解元,只待明年参加省试、殿试,连中三元,得偿平生所愿。沈括此时让他离开京城,言下之意便是让他放弃辛亥科科举。
“爹爹,孩儿已准备充分,自觉明年可以一举夺魁,为何此时离京?”
“你乡试时的策论我看过了,论词句尚可,但立意、气度差些,明年或许能中进士,但若想殿试夺魁,还差了许多。为父有意带你与方儿前往延庆路历练,琴儿便暂时归母家侍奉双亲。冲儿你博闻多识,欠缺的乃是军伍与市井的阅历,这一点,方儿便比你略强一些。你们兄弟二人需要互补一下,冲儿你学习一下方儿的通达世故,方儿你也学习一下冲儿的严谨务实。别以为赚钱便是全部,道德文章比赚钱重要的多!”说到后面,沈括的言语便严厉起来,沈冲略有些失望地躬身听命,而沈方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爹爹,我不能走!”
“为何?!”沈括怒道。
“石相、章相、欧阳师公、苏子瞻这些人都还没有见到,此时离去,大为不妥。”
“你这两天不消停,让我把这些事儿都忘了。明日,你们两人便与我拜见恩师,恩师的肺疾又重了一些。”沈括忧心忡忡地说,虽然他曾经献上一计方药,但欧阳修年事已高,好了一阵子后,病情又有了反复。
“而且,师师小娘子还没有带回来。”
沈括的脸渐渐地涨红起来,“沈方!你买下妙香楼,倒也罢了,李师师岂是你能染指,说带回来就带回来?!”矾楼李师师,京城之内无人不知,沈括自然也有耳闻,特别是前天在矾楼李师师所住宅院前一睹芳容后,沈括自然记住了这位才貌双全的少女。
沈冲也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弟。
“你们听我说,这李师师不是别人,正是英娘。”
“什么英娘?!”沈括一脸茫然。
“你把沈林叫来一问便知。”沈方懒得解释。
沈府大管家沈林现在兼任着沈氏集团东京总公司总经理的差使,从早到晚都有一堆事,听到沈括传唤,赶紧让几个主事继续商议,自己快步赶往沈府后堂。
“英娘?!李师师居然就是英娘?!”沈林一听英娘的名字,喜不自胜,居然热泪盈眶。
“林叔,你在京城也有一段时间了,居然没有见过李师师?!”沈方奇道。
“还没有去过矾楼,只是李师师若真是英娘,为何不来沈府?王家已经易主,但沈府却没有变化,老奴先主人在世时,曾经带着少主人来过几次沈府,她认得路。”
“林叔,你不是说过在半路上被劫匪砍翻,英娘不知下落,说不定英娘因此被人收养,沦落风尘,只因亲眼看到劫匪砍人,吃了惊吓,便失了记忆。况且,英娘的闺名可是师师?”
沈林一脸茫然,竟不知英娘的大名便是王师师,不过这些不重要,既然知道英娘可能还活着,沈林便一刻也等不得,沈林向沈括跪拜道,“老爷,既然如今有英娘的消息,今夜我便去探个究竟,若真是少主人,说什么也得把她带回来!”
沈方向沈括摊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沈括也有些惊喜,“沈林,你先前去探察,如是真是英娘,矾楼掌柜若允许|赎身便罢,若不允,便将矾楼买下来。”
看来沈家父子解决事情的方法果然有一套,都是买买买。
沈林千恩万谢前往矾楼,此时正是华灯初放,矾楼正是最红火的时候,李师师按惯例会登台献艺。
沈方也要同去,被沈括叫住,“你就别去了,你去了一定会惹事,你就让为父稍微清静清静,明日还得应付贺尚书。”沈括一脸疲倦,眼前这个儿子让他真不省心,一惊一乍,隔一会儿爆一个雷,还挺有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