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吉十九年十月十一,章衡、尤启甲、秦林三人一大早便来沈府求见沈方,将三人礼请到议事厅后,章衡说明了来意。
“贤侄,皇帝陛下交待的差使,还有火枪一桩没有办成,火枪的威力我等已经见识到,比想象中更加强大。这几日,匠人们也基本掌握了火枪的制作工艺,但一时之间无法批量制造,为了尽快让禁军形成战斗力,需要二公子先卖给朝廷一些火枪。听李老黑说昌国现在有二千支火枪的存货,不知道这次能带走多少?”
“章伯父,昌国城外的火器工厂你也见过了,一天满打满算也就生产十支火枪,衢山的火器厂规模大一些,一天也不过生产二十多支。火枪虽然原理简单,但枪托、零件都需要人工打磨,成本非常高,一把火枪算上人工和机器成本,成本便有五十贯。这二千支火枪倒是可以全让章伯父带走,只是这十万贯的货款却也少不得。”
“五十贯不算多,这两千把我便收下了。另外我作主再订购一万支,有这近一年的时间,这些工匠们怎么也能将火枪造出来了。只是这货款,却需要等朝廷批复后,才能够支付。”
“好说,好说。这些枪最终也是用在西夏、北辽前线。”沈方想了想,说道,“这样吧,这二千支火枪的货款,由我沈家支付,为平西大计尽一些微薄之力。只是这一万支火枪,还需要朝廷尽快拨付货款,我们好购买材料组织生产。”
“二公子仁义!那这火枪在何处交割?”
“为保障火器安全,火枪和弹药全部存放在衢山,不知章伯父何时去衢山取货。”
章衡看了一眼秦林,“我和尤副使想再去岱山参观一下沈氏工厂和宿舍楼,回去之后也好为官家解说水泥之功用。不如让秦副使代表我去交割,二公子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我今日便陪章伯父游览一下岱山,那宿舍楼的抽水马桶和淋浴器、水龙头是小侄闲暇之余所设计,倒是可以为章伯父讲解一二。老黑叔,你陪秦副使去下衢山,将库存的二千支火枪全部交给秦副使。”
“得令!”李老黑暗中偷笑,脸上却看不出神色。
秦林带着十个工匠、五个随从,乘坐李老黑的四千料海船,花了两个时辰,在下午两点抵达了衢山岛。秦林首先带工匠们巡查了衢山岛的火器工厂,见到这里的规模比昌国的大了一些,不少工人在细细地打磨枪管和枪托。
见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秦林和这些工匠便没有在火器厂久待,跟随李老黑经过了三道关卡,来到戒备森严的火器库房。最后一道关卡,就连李老黑也得接受搜身,身上的任何引火之物全部需要取出另外放置。
进入库房之后,只见干燥的实木货架之上,整整齐齐码放着一个个油纸包裹的长条状物件,秦林亲自拆开了其中一个,只见其中是一把油亮的崭新火枪。秦林端起步枪,模仿士兵开枪的动作,瞄了一下,赞道,“果然是好枪!”
“李团长,我们这便交接?”
“好!”李老黑一挥手,手下的管库拿过来一个账册及笔墨。
秦林取过毛笔在账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李团长,这些火枪和弹药还劳烦你派人搬运上船。”
“这些火枪弹药今日搬运上船,便也到晚上了,今日已无法行船,不如到附近的海岛看一看?”
“还是看着搬运上船才能放心,李团长若有事,请自便。”
“整座衢山岛都由我们士兵看管的严严实实,明日回昌国之前,请秦副使再验看一下数量即可。”
“如此甚好!”秦林不好驳了李老黑的面子,便带着五名随从,跟着李老黑走出库房。
库房离码头并不远,码头之上,李老黑下面的两个连长正组织士兵搭建踏板,清理四千料的船舱准备搬运火枪。
秦林也是带兵打仗之人,看到李老黑手下士兵的精神面貌,不觉一凛,这些士兵每个人都背着一把火枪,走起路来精神抖擞,虎虎生风。
“这是李团长手下的士兵?”
“正是!辛启佑、施如楠,你们两个过来。”李老黑冲着远处两名校尉打扮的人喊了一声。
等两个壮小伙过来之后,朝李老黑行了一个军礼。
“还不见过秦副使,秦副使乃是殿前都指挥使司都虞侯。”
“见过秦副使。”辛启佑、施如楠两人不卑不亢地说道。
“咦!听你口音,象是密州人?”秦林指着其中一名连长说道。
“回禀秦副使,我正是密州南各庄人。”辛启佑沉声道。
“南各庄我知道,我是秦家庄人。”秦林喜道。
“可是秦枢密使的秦家庄?”
“正是!”
“失敬,失敬!”辛启佑拱手道。
“李团长,不知能否将这位队长抽调出来,与我等一起参观昌国诸岛,正好我能和他叙叙同乡之谊。”
“小事一桩,辛启佑、施如楠听命!”李老黑板着脸喝道,“辛启佑的第九队暂归施如楠统领,限两个时辰,将库房内的火枪弹药搬运至海船之上。”
“遵令!”辛启佑、施如楠两个齐声答道。
李老黑这才冲秦林笑了一下,“秦副使,我们上船吧。”
秦林看到李老黑难得笑了起来,心里不由一悸,便想随口拒绝,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暗中摇了摇头,带着手下五名随从,跟随着李老黑,走上了一条快船的踏板。沈家与秦家有怨隙,虽然两家当家之人和和气气,难免下面之人为了邀功,会让自己出个丑,好让秦枢密使难堪,而李老黑乃是对沈家最忠诚之人,难道今日便要设计陷害自己?李老黑虽然也是统兵之人,但一看就是匹夫之勇,没有一点武功,而自己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手下这些随从,更是官家专门从皇宫大内精选出来的江湖高手,无论李老黑有什么样的歹心,也奈何不了自己,何况李老黑与自己无冤无仇,断不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寻自己的麻烦。
秦林起了提防之心,便极少开口说话,只是暗中留意李老黑的动静。李老黑却浑然不觉,只是和辛启佑谈论练兵之事。
渐渐地,快船离衢山岛越来越远,船行驶的方向的海面上,乌云盖顶,黑压压一片,显然是要下雨了。
秦林见李老黑没有搭理他,便随口说了一声,“李团长,前方恐有风雨,不如回衢山岛吧。”
李老黑漫不经心地看了东边一眼,笑道,“秦副使放心,不会有暴风雨,我们所去的浪岗以前乃是海盗的巢穴,颇有一些景致。这些直娘贼,尽干些杀人害命的勾当,却会挑选风水宝地。”
秦林乘李老黑与辛启佑交谈的机会,给随从使了个眼色,一个瘦高的随从低声道,“秦将军,我已查看过,这艘船上的人全没有武功,如秦将军需要,我们可以夺下此船。”
秦林放下心来,低声回道,“那倒不必,不要辜负了李团长的一片好意。”
李老黑虽然和辛启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但时刻注意着秦林那里的动静,见秦林与手下的江湖人窃窃私语,心中不由冷笑。沈方让他使计将秦林骗到浪岗,但是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好计策,干脆直接硬把秦林邀请到浪岗,虽然让秦林产生了提防之心,但只要到了浪岗,自己稳住秦林,让辛启佑暗中指挥守岛的士兵,将这几个江湖人全部开枪打死,这秦林还不是任由自己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