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大周三司使,钱政是沈括的本职工作,当初发行当五钱、当十钱也是在他的主持之下推进,如今听到效果不好,他陷入了沉思。益州流行的是由十六家商铺共同发行的交子,在益州路等地颇为流行,而由朝廷统一发行的交子却遇到了重重阻碍。交子虽然对于大宗生意方便,只要钱庄开到的地方,就完全可以取代铜钱银两,商贾可以根据需要随时进行兑换。普通百姓使用交子也远比使用铜钱方便,可百姓宁肯背着几贯铜钱,也不愿意拿交子来交易。说到底还是交子兑换并不方便,百姓对交子并不信任,深怕这些“纸”是假钱。
沈括在这边与官员们交谈,张天端则拉着密州匠首马宝海喝酒,这些年,马宝海为光明圣教造了几百艘大船,他的名字也为张天端所知,这次刚到密州,张天端便让潘平将马宝海叫过来表示感谢。张天端在马宝海眼里便是神仙般的人物,见到这位鼎鼎大名的圣主与自己饮酒,马宝海的手颤抖地连酒杯都端不住,这位常年风吹日晒的老船匠满脸通红地连声告罪,主动自罚了好几杯。
张天端邀请马宝海来密州自有其打算,如今朝|鲜国立,百废待兴,最缺的就是马宝海这样的人才,至于马宝海的顶头上司密州市舶司,张天端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四州事毕,密州市舶司主管太监魏达富返回胶西县后,根本不敢再过问船坊之事,只是呆在市舶司衙门坐等着海船上门缴税,换取凭条,这凭条虽是密州市舶司所发,但密州附近海域检查凭条之人却是光明圣教的海军,只要光明圣教愿意,随时可以在附近任意一个港口设市舶司,让密州市舶司彻底无事可做。好在张天端志不在此,便让魏达富战战兢兢地熬着过日子,直到皇帝安排另一个主管太监将他替换走。
面对张天端的邀请,马宝海虽然并不愿意去朝|鲜,但也不敢拒绝。张天端见到马宝海犹豫的样子也不以为意,他相信到了朝|鲜之后,马宝海便会知道利用整个国家的力量做事情的快感,到时让他再回密州船坊,估计他也不愿意了。
宴席进行地很热烈,就连付蕙娘和张茹也破例参加了宋宏义的夜宴。平时大周官员举办的宴席,女眷不会参加,但付蕙娘和张茹身为光明圣教的圣母和圣女,这密州就是自家地盘,宋宏义其实也是自家掌柜,她们的到来只会让宋宏义蓬荜生辉。
在正厅不起眼的一个位置,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边打量着参加宴会的众人,一边在一张书案上不时地写写画画,他的举动终于引起了同为青年才俊的韩睿、李格非的注意,两人来到书案旁边,却见这个少年正在画一幅长卷。
每个大周秀才都擅长琴棋书画,韩睿、李格非平时也喜欢画些花草虫鱼,但他们两人看这少年所画,不由惊叹不已。只见长卷正中,沈括若有所思地沉思,只从画中便可以看出沈括所忧必然是国家大事;潘平则侃侃而谈,年逾半百的他却有着年青人的朝气;宋宏义身为知州含笑望着沈括;张天端正在爽朗地大笑,而他旁边的马宝海一脸唯唯诺诺,却也透着精明;章惇在和付蕙娘说话,似是谈到了什么趣事,惹得付蕙娘巧笑吟吟;而张茹则瞪大眼睛,鼓着嘴,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再看画中两个指点江山,谈笑风声的年轻人,不是他们两个还能是谁?
在这个少年的画中,不仅每个人物栩栩如生,甚至连每个人的神态都惟妙惟肖,所有的人物仿佛活了起来。
“妙哉!妙哉!真绝品也!”韩睿的赞叹声终于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在宋宏义的带领下,沈括等人也来到书案前,看到了这幅绝妙佳品。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看着眼着这个涨红了脸局促的少年。
宋宏义略有些得意地说道,“沈计相,此子乃诸城本地人士,姓张名择端,自少习画,下官便让此人绘制沈计相光临密州胜景,不知沈计相对此薄礼可还满意?”
沈括仔细地看了看少年行笔的手法,惊叹不已,连声称赞,听到宋宏义之言也笑道,“尊府有心了,不知此画可有名字?”
张择端向沈括深施一礼道,“请沈计相赐名。”
沈括考虑了一下说道,“叫夜宴图如何?”
宋宏义道,“不如叫大周计相密州夜宴图。”
“此乃传世佳作,非沈某敢笑纳,回到京中,我欲献之于官家,故此画作之名不可僭越,就叫密州夜宴图吧。”沈括坚决道。
众人纷纷称善,只有张茹瞪大眼睛看着画中同样瞪大眼睛的自己,自己真有画中这么美丽可爱吗?她都没有认真看过自己的容貌,如今从画中看到,倒别有一种滋味。
“还请沈计相题字。”宋宏义道。
沈括见盛情难却,而张择端也眼巴巴看着自己,便提起笔来,饱蘸墨汁,在留白之处写下《密州夜宴图》五个大字。
字虽然写得普通,但在绝世佳品的衬托下,也显得朴实无华,雍容贵气。
“此画为这位张小郎君所作,沈某却借花献佛,献于官家,无以为报,不知这位小哥儿可愿与我同往京城,与犬子一起读书习字?”
张择端听到沈计相愿意向皇帝举荐自己,本来已喜出望外,这时听到沈括的提携之意,立即惊喜得拜倒在地,“多谢沈计相!小子愿意!”
张天端听到张择端这个名字,也很喜欢,便笑着说道,“如此一来,张小郎君与我等还有缘分,不如改日为我三人专绘一像?”
“谢圣主垂爱!小子必竭尽全力。”
“哦,你认识我?”张天端奇道。
“密州百姓无不感念圣主、圣母、圣女的恩德。”
张天端、付蕙娘倒也罢了,张茹听到居然有人感念自己的恩德,不禁有些羞红,少年张天端无意看到此美景,心里面象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