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十6,在拖延了整整1日之后,袁弘终于还是被刘兴武逼着对曹娥埭发起了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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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袁弘改变了主意,而是“小明王”庞文绣从平水镇调来了新的援兵,倘若袁弘再逡巡不前,刘兴武就有理由和实力夺走他的兵权。
另1个让袁弘不得不行动的消息则是,还被官军围在上虞县城中的王晟所派的使者终于抵达了丰山镇义军大营。
为了避开控制住曹娥江和浙东运河两条水道的官兵水师,王晟派出的使者往上游跑了1段距离才冒险横渡曹娥江,然后再从浙东运河南岸横渡至丰山镇。
这1路上他们为了送信星夜兼程,很是出了些岔子:
原本从上虞县城出发时有5名信使,除去被宁海镇军抓获的1人外,又有两人在横渡曹娥江时不慎溺亡,还有1人被义军哨探误伤,只剩下最后1人勉强将信送达了丰山镇。
此时距离王晟冒险发起夜袭已经过去了5天,而王晟在信中估计自己还能支撑的时间是十天。
1旦上虞县城沦陷,明州方向的官军援兵就可沿运河自东向西,大军压境之下,再想要收回曹娥埭那就是痴心妄想。
不管袁弘心里对剡县义军遭受的不公待遇有多不满,这种时候也不敢再有任何保留了。
不然他可能等不到向官军投诚的机会就要被泰山压顶的官军给枭首示众了——哪怕要诏安,也要先打痛官军1次才有讨价还价的权力。
见袁弘当真要攻城,装了1天病的陈嗣元只好“抖擞精神”,拎着长柯斧披挂上阵,率领本部的1百多精锐率先发起了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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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娥埭所谓的“城墙”实际上只是背靠江水3面高不过1丈的包砖土围子,攻这种城连云梯都用不上,唯1需要注意的是驻守城中的官军。
在丰山镇的越州贼军调集兵马准备夺回曹娥埭时,1直驻守在这里的宁海镇第3都也没闲着。
利用宁海镇控遏水道的优势,第3都都头杨存珪调配了足够数量的辅兵和民夫协助守城,在低矮的城墙外4十步至8十步的距离挖掘了3道平行壕沟。
壕沟在阻碍敌军对曹娥埭进攻的同时,也方便城墙上的弓弩手射击时不用找额外的距离指示物,对准每道壕沟的位置就能1眼看出大概距离。
说到挖掘壕沟,宁海镇军相较于其他官军的1个突出优势,便是相当优秀的土工作业水平。
不论是安营扎寨,还是挖掘壕沟,宁海镇军都能在辅兵和民夫的协助下更快更好地完成,这大概也得益于顾柯的专门训练和在华亭县大规模修筑道路的充分实践。
而见到眼前这股官军竟然亲自下地和民夫1起挖掘壕沟,在1旁窥探的山越贼军斥候都忍不住嘲笑道:
“哪来的鲮鲤,这等苦差事也要自己干,看来官军当真缺人得紧!”
(鲮鲤即穿山甲的古称)
也不怪斥候会嘲笑杨存珪率领的宁海镇军竟然亲自下地干活,对于山越贼军而言,他们大多没有土工作业的概念,其中流贼山匪出身的那些则更是很少会亲自挖掘壕沟,安营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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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看来这都是苦力才应该干的活计,卖死力气就行,他们是高贵的战兵,不能干这种下贱的苦力活。
谁要是屈尊去干了这种活,那是会被同伙瞧不起的,甚至会让人怀疑他寨子的实力是否太弱小,连用来驱役的苦力奴工都不够。
作为暴力组织的内在运行逻辑决定了山越贼军内部只会更崇尚绝对的暴力,以掌握暴力的强弱来划分其内部的阶层地位,并天然地轻视其余1切劳动。
“小明王”庞文绣能迅速将会稽山中散乱的山寨,流贼聚集起来形成1股规模庞大的势力对官府产生威胁,也是因为他掌握着山越贼军内部最为强悍的1支武力——出身武宁军旧部的庞勋余党。
但同样也因为这种联合的松散性和不稳定性,庞文绣不得不对除自己本部人马以外的所有山越贼军团伙保持高度警惕,因为1旦他的核心武力受到了过大损伤,这种联合的主导权就会迅速易主。
因为山越贼军并没有真正意义的忠诚可言,他们只是服从更强大的暴力,以及能给自己带来实际利益的首领。
张文彪对庞文绣的阳奉阴违能获得他麾下将卒的响应和支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山越贼军在吸纳了更多入伙的山寨和流贼后,看似庞大的规模也逐渐成为了1种负担。
对剡县义军的“偏见”对庞文绣来说,实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是他真的对袁弘等人有什么私人好恶。
可对剡县义军来说,不管庞文绣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有多么充分的理由对剡县义军区别对待,他们都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待遇,毕竟严格来说他们只是盟友关系。
在人员构成上两边更是泾渭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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剡县义军的主力大多是失地农民,构成相对单1,而“小明王”庞文绣麾下则多是山越头人,流贼团伙,盐枭,投降官兵等鱼龙混杂的人物。
双方的矛盾和冲突的种子从1开始就埋下了,只需要经过时间的催化就会不可避免地爆发。
……
陈嗣元探出半个身子试图用铁护臂格开1支弓箭,结果上面的力道震得他手臂直发麻。
感受到这上面携带的强劲力量后,他连忙朝身旁的士卒高声提醒道:
“好毒的弓弩!长牌手替其他兄弟遮护12,莫要把他们的屁股露在外边了!”
他和刘兴武派来的另1名部将各自带兵推着几辆简陋的楯车向曹娥埭发起了试探性的攻击,蒙着熟牛皮的木板楯车能有效地防御城墙上射来的弓弩。
而没有楯车遮护的长牌手们就只能靠自己手中的长藤牌来抵挡城头射下的箭雨了,还没越过第2道壕沟,就已经有十数人中箭倒地。
城头的杨存珪面沉如水,丝毫不乱,镇定自若地指挥麾下弓弩手避开楯车去打击其他缺乏防护的山越贼兵:
“伏远弩先不发,瞄准贼军大小头目后再寻机狙杀,在敌军进入第2道壕沟时发腰开弩和踏张弩,臂张弩等到贼军进至4十步再放。”
“不必担忧那几具楯车,他们得先填平壕沟才能过来。”
自被选为宁海镇军最初4名都头之1后,善于学习的杨存珪成长之快堪称1日千里。
顾柯留他镇守曹娥埭以来不过数日,杨存珪便将原本几乎不设防的曹娥埭经营得滴水不漏,除了城墙短时间内不能加高以外,其他的防御措施都十分到位,万无1失。
更不用说杨存珪还能借助曹娥埭城后的码头转运粮秣和伤亡士卒,补充人员和物资损失。
即便顾柯不领兵回援,杨存珪也有自信凭本部兵马和城中辅兵抵御至少两千兵山越贼军半个月的围攻。
当然,有了顾柯回援的大批人马埋伏,杨存珪就更有信心将这些山越贼军留在曹娥埭城下的壕沟里了。
等到外面蒙着熟牛皮的楯车靠近了壕沟时,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杨存珪所言,山越贼军得先填平壕沟才能继续前进。
不然仅靠缺少甲胄防护的几个长牌手,想要突破城头弓弩的强力封锁那和痴人说梦没有区别。
“伏远弩盯住贼军甲士,1旦进了城墙外4十步内便攒射杀之。”
杨存珪望见山越贼军中少见的甲士从楯车后方警惕地钻出,翻身滚进壕沟中,轻易不露出头来,于是对着还在待命的伏远弩手们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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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批伏远弩乃是顾柯发兵前专门从润州武库中讨要来的,其弩力之强,即便放在整个天下也称得上数1数2。
近百年前韩滉主持镇海军时,镇海军麾下的宣润强弩在4王2帝之乱时天下闻名,叛乱称帝的淮西节度使***烈便曾多次被镇海军击败。
而伏远弩这种重型强弩的射程也远非臂张弩和角弓弩这类单兵近距离使用的手弩可比,远达3百3十步仍有较强的杀伤力。
原本在野战中,唐军1般会让伏远弩最先射击以削弱敌军的实力,但守城以逸待劳的杨存珪刻意反其道而行之:
让杀伤力最强的伏远弩与杀伤力最弱的臂张弩放到最后1起攻击,这样连续翻越了3道壕沟逼近城墙的山越贼军甲士突然遭到意料之外的致命打击,才能最大化杀伤效果。
宁海镇军内部专门做过测试,1旦近到4十步的距离,哪怕举着长牌穿着铁甲,也很难防御伏远弩强劲的射击。
而此时山越贼军的4十余名甲士对杨存珪险恶的用心还丝毫未觉,只是懵懂地向着致命的陷阱前进,和他们1同进攻的还有百余名只穿着胸背甲和铁兜鍪的轻甲长牌手。
“6十步,5十步,4十步……放!”
看到最后1个山越贼军甲士从第3道壕沟中起身,举起长牌试图靠近曹娥棣低矮的城墙时,杨存珪猛然下令让等待了许久的伏远弩手们射击。
“嗖——”
无数梅针型的破甲箭镞在弩弓的推动下离开了弩机的凹槽,沿着平直的轨迹流畅地飞向了近得能看清面目的山越贼军甲士。
“啊!”
“有强弩!长牌和铁甲都挡不住,快退!”
“咚!咚!”
携带着巨力的箭镞没有丝毫停滞地深深扎入到拿着长牌的山越甲士体内,几乎在1瞬之间,原本还打算发起攻势的山越甲士们已经倒下了3分之1,剩下的3分之2里也几乎各个带伤。
没有足够甲胄护身的长牌手们则更惨,即便是威力更小的臂张弩和踏张弩也能对他们造成致命的威胁,瞬间便倒下了近半。
除了被弩箭直接贯穿咽喉,面门,心脏,胸腹等要害的倒霉蛋,其余中箭的甲士1时间还没有丧失行动能力,都在试图向后逃窜。
可这时,杨存珪预先挖掘好的3道壕沟又成了这些甲士的屠场,山越贼军终于要为自己轻视土工作业,没有填平壕沟就强行发起进攻的行为付出沉重的代价。
山越贼军的甲士们进到壕沟中后除非直接躺在沟底,不然总会被城墙上的弓弩手集火攻击。
而他们要想逃出升天就不得不冒着城头的箭雨攀爬深达5尺的壕沟,身穿沉重的甲胄想要完成这个动作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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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有山越贼军的甲士想要爬出壕沟便会遭到伏远弩无情的射击,几乎都从后背被贯穿,钉死在壕沟的内壁上。
其实1直到第3道壕沟所在的8十步距离,伏远弩都能射穿山越贼军身上的甲胄直接将他们钉死在地上,杨存珪特意放这批甲士进到城墙下才让伏远弩射击就是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
不消1刻钟,山越贼军为了攻城而派出的4十余名甲士几乎全军覆没,纷纷殒命在伏远弩的箭下,只有4个果断丢盔弃甲,靠身法躲避射击的幸运儿活着回到了楯车的保护范围内。
负责组织进攻的陈嗣元被这惨烈的结果惊得目瞪口呆,吴承勋领着数千越州官军攻打剡县时他也没见过这般凶狠的弓弩齐射,没想到这试探性的1次进攻就折损了如此之多的精锐。
“不行,不能这么打下去了,得先填平这沟再说!”
见此情形,陈嗣元果断下令撤退,先回营准备更多的楯车,在楯车掩护下填平壕沟才能对城墙发起进攻,不然这样的损失任谁也承担不起。
而刘兴武派出的那名部将为鼓舞士气,身先士卒带领甲士攻城,结果却因为甲胄太过亮眼而遭到杨存珪麾下的弩手重点关注,现在已经被射成了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