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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历史军事 > 挽唐 > 第一百五十九章 风云际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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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风云际会(二)

《仙掌》

【唐】秦韬玉

万仞连峰积翠新,灵踪依旧印轮巡。

何如捧日安皇道,莫把回山示世人。

已擘峻流穿太岳,长扶王气拥强秦。

为余势负天工背,索取风云际会身。

......

咸通十4年4月十1,自3天前迎入佛骨舍利供奉后,大明宫紧闭的宫门再次开启。

面色愈发苍白的当朝天子李漼依依不舍地望着浩浩荡荡的队5将佛骨舍利送离宫门,运往安国崇化寺供奉。

迎奉佛骨祈福1事并未让李漼的病情得到丝毫好转,反倒还加深了他身体的虚弱。

身后不远处侍立的北司诸贵中,左神策护军中尉刘行深、右神策护军中尉韩文约与小马坊使田令孜3人见此情形,不约而同,意味深长地互相交换了1下眼神,似乎已经在暗中达成了什么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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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漼回过头来时,3人却早已收回了眼神,恢复到恭敬侍立的姿态。

韩文约还贴心地提醒李漼道:

“大郎,是时候回驾紫宸殿理政了,枢密言有谏书自东都呈递至长安。”

见李漼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担任内给事的内侍省宦官当即便高声唱道:

“回驾紫宸殿!”

(紫宸殿,是唐长安城大明宫中的第3大殿,是内朝殿堂,此殿就是皇宫的正寝。地位次于其南的外朝正衙含元殿和常朝宣政殿,其北是蓬莱殿。

因为是皇帝生活起居之处,所以在这里召对、问政,比较随便;大臣能够入紫宸殿朝奏、议事,叫做“入阁”,是极其荣耀的事。

宣政殿谓”正衙“,设皇帝仪仗;紫宸殿是便殿,无仪仗。

每逢皇帝御紫宸殿,则从前面的所谓”正衙“宣政殿传唤仪仗,由阁门而入。在宣政殿前候朝的百官,也随之而入。)

待李漼回到紫宸殿,准备例行公事装模作样地理政1会儿就回宫游乐时,内枢密院使就“不合时宜”地递上了1封来自东都洛阳的谏书。

李漼刚1打开这封谏书就直皱眉头,待耐着性子看完后更是惊怒交加,将谏书掷到地上怒声骂道:

“刘允章!天下莫非惟你1人是忠臣,直臣?!咳咳......竟...狂悖至此!!”

只见这封其貌不扬的谏书卷首上面只写着“直谏书”几个大字,随后便是“救国贱臣前翰林学士刘允章谨冒死上谏皇帝陛下”1行小字。

这封谏书来自刚被贬离内相之位的前翰林学士刘允章,他在谏书中先是讲述了1番古今名臣事迹和李漼登基之初时勤政的场景,表明来意:

“臣闻太直者必孤,太清者必死。

昔晁错劝削诸侯之地,以蒙不幸之诛。商鞅除不轨之臣,而受无辜之戮。今并臣3人矣。

伏1无伏字守忠怀信,口不宣心。则刎颈刳肠,向阙庭而死者,并臣是也。

救国策从千里而来,欲以肝脑,上污天庭;欲以死尸,下救黎庶。

臣死之后,不见圣代清平,故留贱臣以谏明主。

今短书1封不入,长策伏蒙不收,所以仰天搥胸,放声大哭。

杀身则易,谏主则难。以易死之臣,劝难谏之主。

伏见陛下初登95,颁下诸州:

开直谏门,言者无罪。

4方雷震,百里奔驰,至阙庭者,愿陛下置升平之业矣。

陛下既不用其策,不舍其过。

或鞭挞市朝,囚禁园苑,深埋沟壑者,不知其数;乞食道途者,不记其名。

夫输忠献策之臣,匍匐阙庭者,岂敢欺陛下乎?

大臣爱位而不敢言,小臣畏死而不敢谏。忘生请死之罪,往往冒死天庭者,知陛下觉悟也。

伏闻枢密之事,要在荐人。

以宰臣为度外之官,以御史为不速之任。

冤者不得伸。君子所以深藏,小人所以谋乱。

自古帝王以御史为耳目,以宰相为股肱。股肱废则不能用,耳目蔽则不能视。

今陛下废股肱,蔽耳目,塞谏诤,罪忠良。

欲令4海不言,万方钳口,可不谓也。

臣恐千秋万岁,说陛下不圣,笑陛下不明。臣所以急也。

当今天下求进之臣,智者不肯自言不肖,愚者不肯自言不贤。

故使贤愚混杂,善恶同群。

真智真愚,何所分别?

取之则善恶进,舍之则贤愚退。何不使至愚在野,至贤入仕?”

刘允章随后如此描述了当前我唐朝廷面临的形势:

“使疑天下食禄之家,凡有8入。臣请为陛下数之:

节度使奏改,1入也。

用钱买官,2入也

诸色功优,3入也。

从武入文,4入也。

虚衔入仕,5入也。

改伪为真,6入也。

媚道求进,7入也。

无功授赏,8入也。

国有9破,陛下知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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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年聚兵,1破也。

蛮夷炽兴,2破也。

权豪奢僭,3破也。

大将不朝,4破也。

广造佛寺,5破也。

贿赂公行,6破也。

长吏残暴,7破也。

赋役不等,8破也。

食禄人多,输税人少,9破也。

臣闻自古帝王,终日劝农,犹恐其饥;终日劝桑,犹恐其寒。

此辈不农不桑,坐食天下。

(此辈即是暗指佛教僧众中的寺院住持1类僧官僧贵。)

欲使天下之人尽为衣冠矣,天下之人尽为将士矣,举国之人尽为僧尼矣,举国之人尽为劫贼矣,欲使谁人蚕桑乎?

今天下苍生,凡有8苦,陛下知之乎?

官吏苛刻,1苦也。

私债征夺,2苦也。

赋税繁多,3苦也。

所由乞敛,4苦也。

替逃人差科,5苦也。

冤不得理,屈不得伸,6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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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无衣,饥无食,7苦也。

病不得医,死不得葬,8苦也。

仍有5去。

势力侵夺,1去也。

奸吏隐欺,2去也。

破丁作兵,3去也。

降之为客,4去也。

避役出家,5去也。

人有5去而无1归,人有8苦而无1乐,国有9破而无1成,官有8入而无1出。

凡有3十余条,上古已来,未之有也!!

p>  天下百姓,哀号于道路,逃窜于山源;夫妻不相活,父子不相救。

百姓有冤,诉于州县,州县不理;诉于宰相,宰相不理;诉于陛下,陛下不理。

何以归哉!?

伏见蛮寇欺侵,,神道逛我国家。

作亡命之魁渠,为逋逃之窟穴。

征兵5年,今日诛之,何见之晚也!

臣闻却似未终销兵于当时,本无而养兵,日为1作与乱臣张本也。

今不除其乱本,而除其乱苗。

士卒荡尽于中原,玉帛多亡于道路。

岭外仍令节度4面讨除。

苍生嗷嗷,何负陛下?

今行此讨罚,以为上策。

臣恐今年除1承嗣,明年又生1承嗣。

(承嗣即河朔3镇中最为桀骜不逊的魏博镇首任节度使,以此代指叛镇节度使。)

天下征战,未有了期,则祸难起于腹心,蜂虿生于手足。

陛下左右,无人敢言,但知润色美词,悦情畅志而己。

岂知千里0落,万里凋残者哉?

今国家狼戾1作狈如此,天下知之,陛下独不知之!

天下不敢言,臣独言之!

万死1生。

臣死1介之命,救万人之命。臣今虽死,犹胜于生。

臣献策千条,未蒙1问。羁孤贫病,流落风尘。

眷恋朝廷,而不能去。

倘陛下览臣愚见,知臣愚忠,则理乱斯须,存亡瞬息。

太平之日,昭然目前,必也。

陛下不以万国为心,不以百姓为本。

臣当幸归沧海,葬江鱼之腹,不忍见国难危。

臣之愿毕矣。

臣恳擗不胜痛切感惧之至。”

刘允章对如今我唐朝廷如今千疮百孔的现状做出毫不留情的揭露和总结,瞬间将还沉浸在迎奉佛骨时长安城空前盛况之中的李漼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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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5去而无1归,人有8苦而无1乐,国有9破而无1成,官有8入而无1出。

凡有3十余条,上古已来,未之有也!!”

“天下百姓,哀号于道路,逃窜于山源;夫妻不相活,父子不相救。”

……

这封直谏书中的每个字句都形如1击击重锤,彻底打碎了李漼醉生梦死的幻境。

可举目4望,面对眼前1片狼藉的大唐,李漼又能找到什么办法呢?

他那自目为“小太宗”的父亲唐宣宗李忱早已将大唐最后的元气消耗1空,仅凭李漼的努力,能勉强止住愈演愈烈的土崩局势便已经竭尽全力,想要重现会昌中兴的曙光,又谈何容易?

在西南与南诏绵延近十年的血战好不容易才取得成效,庞勋之乱的烽火便直接戳破了李漼疲于奔命维持的帝国幻象。

尽管李漼不知道,在后世人眼里,咸通十4年的唐王朝,恰好抵达了它最近1个世纪以来的最大版图面积,堪称是晚唐以来最后的“盛世”。

但李漼比谁都清楚,这“盛世”的内里是多么腐烂,即将到来的风暴会有多么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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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早已没有勇气像过去那样面对它了。

最终,李漼叹息了1声,并未下令处罚刘允章,也没有对这封“直谏书”做出任何回复,只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寝宫。

他早已不抱任何希望,宁愿放弃1切拯救大唐的努力,蒙住头加速风暴的到来,也不愿再打1场毫无胜算的战争。

如今的李漼,心态和1百多年前的玄宗如出1辙——“在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

......

杭州临安县乡间,1座庞大的坞堡外,跋山涉水2十多日才抵达目的地的董真望见家乡熟悉的风景,终于如释重负地长出了1口气。

“董...董3郎,你说你家从父在杭州临安乃是远近闻名的大豪,不是在诓我罢?”

陈仲文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勉强出声问道。

自剡县大败后东躲西藏了2十多天,董真和陈仲文狼狈得就像是山中的野人,须发乱生,蓬头垢面。

“某才懒得诓你,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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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贩出身的陈仲文疑心病又犯了,董真着实不想再搭理他。

但他也知道陈仲文不1定是真的怀疑自己,只不过是用这种方式排遣有家不能回的焦虑和不安——原本两人顺流而下准备回到会稽,结果发现会稽也被贼军给围了。

没奈何,董真和陈仲文只得冒险沿着海岸线往杭州方向前进,去投奔他的同宗叔父,临安董氏的首领,董昌。

两人跌跌撞撞地走到坞堡门口时,门前守卫还以为两人是来乞食的流民乞丐,当即就面露嫌色地举起手中哨棍对准董真骂道:

“贼子休要靠近,此地不容你等乞讨,且去别处!”

“瞎了你的狗眼,某是董真董3郎,速速去唤某家从父!”

董真没好气地回骂了1句,掏出腰间象征身份的玉牌给守卫看。

那守卫接过玉牌将信将疑地又问了1句:

“当真是3郎君?某听闻越州官兵在剡县大败,死伤枕籍,逃出生天者不足百人,家中都以为3郎君在剡县遭了不测。

4夫人先前已哭了好几场了,刚过头7,这灵堂还没撤干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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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晦气!赶紧去告诉我耶娘,董真还没死呢!”

董真1听临安董氏家里的亲眷以为自己已经死在剡县,他娘亲在灵堂前哭了好几场,只差给他安排1具衣冠冢的时候大感晦气,连忙催促守卫去回报家人自己生还的消息。

董真的娘亲4夫人1听自家儿子死而复生,两世为人,连忙领着1众侍女奴婢赶到坞堡门前。

远远望见蓬头垢面的董真,1身丧服的4夫人就忍不住哭出声来,1边抚摸他的脸1边哭道:

“我儿受苦了!”

哭完之后4夫人便紧紧攥住自家儿子的手不肯放开,1直到送他进了浴室,才依依不舍地将他交给了几名贴身侍女

4夫人见董真进了浴室里屋还忍不住向那个方向张望,不时掐1掐自己的胳膊,不敢眨眼,仿佛害怕死而复生的董3郎1眨眼就会消失不见,他奇迹般的生还只是自己的1场梦。

经过侍女1番洗漱修面,换上1身整洁衣物后,董真方才恢复了弱冠青年的英姿,再也不像个蓬头垢面的流民乞丐。

他先是恭恭敬敬地朝4夫人跪倒在地磕了3个响头,高声告罪道:

“孩儿不孝,在外遭难,让耶娘心忧挂念!”

4夫人听到董真这般说,又忍不住要落泪,连忙把他扶起,拍了拍他衣摆下的尘土,低声埋怨道:

“刚换的新衣,也不知道爱惜。”

“吉人自有天相,官军大败也没能伤及3郎分毫,当真是万幸!”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董真猛1回头,迎面走来了1名比董真年岁大了没几岁的青年。

他足踏乌皮靴,身穿缺胯袍,看见焕然1新的董3郎,他脸上神色除了惊喜,便是恣意张扬的情态,颇有几分生死看淡的豪枭气质。

见到这青年,董真惊喜地叫了1声:

“叔父!”

此人正是杭州临安乡间豪族董氏的当代家主,董昌。

“哎,不必多礼,能平安回来就好!”

董昌笑着点点头,随即收敛神色,郑重其事地问道:

“某方才刚从钱塘见过令狐使君回来,使君说润州曹司空有令,5日后即要发兵援越,某身为杭州团结兵都将,也要随军入越援会稽,不知3郎可还敢随某1同出征?”

尽管刚刚才经历了1场血腥的大败,但董真仍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自家叔父董昌的邀请——董真不认为自己输给了越州这群山越贼,剡县之败,全然是庸将吴承勋之过。

4夫人1听董昌又要拉自家儿子上战场,急得都又要哭出声来:

“阿弥陀佛!这又是何苦!”

“娘亲!如今乡里有难,某身为武人,断然不可坐视不理,万1让山越贼杀到临安害了乡人,岂不是孩儿的莫大罪过?

3郎不能时时在耶娘身前尽孝,惟愿耶娘身体康健。娘亲放心,孩儿必将杀尽山越贼,绝不让其有机会戕害我董氏同宗!”

董3郎转过头,虎目含泪,又向母亲磕了几个响头告别。

随后他毅然决然地低头擦干眼泪,再抬头时,董真眼里只剩下了复仇的烈焰。

他要让那沐猴而冠的“小明王”晓得,他董3郎绝非是这般好欺负的!剡县之败,他庞文绣胜之不武。

此次自己不用再听命于吴承勋这等庸将,且再看他“小明王”能如何张狂?

告别娘亲后,董真便飞身上马,跟随董昌到坞堡外召集同宗数百乡兵,携带军器,全副武装地奔赴杭州。

......

松江别业内,薛虞芮正默默帮顾柯穿上远行时外罩的细麻披袄。

尽管已经显怀了快1个月,活动逐渐不便,但薛虞芮还是坚持要亲自为顾柯整理行装。

两人间的感情虽少了几分爱恨痴缠的传奇色彩,却也如涓涓细流般润物无声,水到渠成,亦有其迷人之处。

上下反复检查了几遍后没有发现问题,薛虞芮这才后退两步,强颜欢笑道:

“葳蕤预祝郎君凯旋。”

本来她还试图屈身行1记万福礼,却被顾柯伸手搀扶住了。

1身戎装的顾柯并未直接回答自家娘子的祝愿,而是单膝跪下,附耳到她逐渐膨大的下腹部听了1会儿,随即起身笑问道:

“不知葳蕤更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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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若想知道,那便安然归来陪葳蕤生产,到时自会知晓。”

薛虞芮1听这话就险些红了眼眶,她抿了抿细腻的唇瓣,少见地赌气般回了自家郎君1句。

“有这么美的娘子在家中等候,顾某自是日夜思归。”

顾柯微微1笑,伸手替薛虞芮撩起1缕耳侧垂落的发丝,随即顺势低头吻上了薛虞芮未施口脂的嘴唇,又隔着衣裙轻轻吻了她腹中的孩儿1下,低声说道:

“莫要再难为你娘亲,她为你,可吃了不小的苦头。”

说完这番话后,他转身离开后宅的大门,向着外院门的方向1连走了好几步,1直到手快触到院门时才猛然驻足。

“郎君!”

薛虞芮终于还是忍不住追出里屋,倚在内宅门前带着哭腔高声唤了1句“郎君”。

那声音犹如杜鹃啼血,直教人肝肠寸断。

哪怕心里始终挂念着顾柯,性情恬淡的薛虞芮也极少表露出如此激烈的情感。

显然她对顾柯此行的安危已经牵挂到了极点,才会忍不住再3嘱托。

见顾柯转身向自己投来1个鼓励的微笑,她伸手捂住嘴,泪水不住地从眼角垂落,用很低的声音说道:

“...记得回来。”

顾柯并未出声回答薛虞芮的呼唤,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便推开了松江别业的院门向外走去。

不管此时心中有多想陪在薛虞芮身边,军令在身,顾柯也不能再多逗留哪怕1日。

“郎君吉人天相,自有神灵庇佑,夫人莫要太过担忧,只怕会伤了胎气。”

明春带着稳婆赶紧走上来,搀住还久久不愿转身回屋歇息,直欲化为1座望夫石的薛虞芮,好言相劝道。

薛虞芮此时已然恢复了平静,顺从地在侍女明春和稳婆服侍下回到了卧房。

坐在温暖的软榻上,她1边抚摸着腹中胎儿,1边在心中默念道:

“郎君便是我此生最后1个至亲之人,倘若......那葳蕤也不愿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