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发起攻击的是官军的炮车。
预先打造好的两具单梢炮车被安置在北门外二百五十步的位置,随军的匠人将简单打磨过的石块放置到炮梢杆末端的皮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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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指挥着几十名民夫在另一端喊着号子一齐用力,借助绞盘将炮梢长杆压到极限,再用绳索绑好保持梢杆位置的固定。
随后,在一名牙将高声喊出“放!”的命令后同时松开绞盘绳索,让绞盘带动炮梢瞬间回弹,并把两百来斤的石弹以近似抛物线的弧度猛然抛入城内。
杠杆原理与人力推动的绞盘蓄能在重力作用下的结合,带来了这件战争机器的咆哮。
巨大的冲量在接触到墙面后的短暂时间内便给低矮交错的女墙带来了不可逆的伤害:
烟尘,碎石,被飞石砸碎后破墙而出的不规则砖块飞出数十尺落到了城里,城下几个躲闪不及的义军战士当场便被砸得头破血流,红白飞溅。
而被飞石直击的那块女墙则只剩下半截不到一尺高的残垣断壁,瓦砾中依稀可见被压倒的两具尸首。
烟尘逐渐散去后,耗尽动能停在城墙上的巨石不动如山,仿佛先前那势不可挡的冲击与它没有半点关系。
唯有被它撞碎后呈放射状洒落一地的黏糊血肉能提醒幸存者,先前的景象并非是幻觉。
隔得太近的义军战士到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身旁的战友已经成了巨石之下一滩红黑相间,不分彼此的肉泥。
还未完全退去的耳鸣和呛鼻的烟雾让他们难以判断当前的情况,只能一边疯狂地抱头大叫,一边在城墙上四处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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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要乱闯!仔细你的性命!!”
随着一声嘶哑的怒吼,一员身披铁甲,手持夹刀棍棒的巨汉冲上了城墙。
只见陈嗣元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城楼,一把便揪住正发狂般四处乱跑的义军士卒,随即抄起蒲扇般的大掌狠狠给他来了两下,打得那人一连转了两圈才停下。
“守好自己的位置!官兵来了便打回去!!休要不听号令乱射一气,浪费箭矢,到时莫怪我军法无情!”
陈嗣元严厉但十分冷静地迅速下达了命令,让城墙上的义军保存好体力和弓矢,待官兵靠近后再探出身子反击。
而城下的石炮打击也并未持续太久,约莫半个时辰后,见城墙上不再有义军探出头来,吴承勋当即便下令官军出击:
“步弓手在五十步外寻机射杀贼军弓手,以长牌刀盾手替其遮掩身形。
臂张弩手随突将一同登梯,护卫左右,腰开弩手盯住城墙上的贼军甲士面门攒射,为突将开路!
先登者,赏钱五百缗!”
有了主将给出的赏格驱使,本来只打算佯攻一下的北门正前方官军也鼓足了劲,准备拿出真本事拼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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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铁甲顿项后宛如一具黑塔般肃立的五十余名突将手持各式兵器和长牌杀到了被填平的壕沟之前。
他们在静静等待着身后民夫们用尽所有气力推动的云梯车靠近后,再乘车借助云梯一举杀入城墙。
百余名步弓手各自从胡禄中取出箭矢,眯着眼搜寻起了城墙上敌军射手的踪迹,随时准备将任何冒出头的贼军射杀当场。
而举着腰开弩这等大杀器的士卒相较于防护稍弱的弓手则与突将们的打扮更为接近,甚至连所持兵器都是陌刀,大斧这类威力巨大的重型武器。
用重型弩射击过几次之后,他们便会将弩抛下交给辅兵看管,自己则拎起兵器紧跟在突将们身后冲入敌阵。
对他们而言,弩反而更像是一种副武器。
但面对全副武装的官军大兵压境的攻势,城内的义军却毫无反应。
城墙上的义军仿佛已经被先前的石炮打击吓破了胆逃散一空,无人驻守。
直到云梯车靠近了城墙,将登城踏板放下后,早已按捺不住的突将们这才蜂拥而上,试图争抢先登的赏格。
可当身披铁甲的突将们终于快踏上城墙时,却发现迎面而来的竟然是几团燃烧着的麻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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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十几个身长力大的赤膊汉子一边用湿布捂住口鼻,一边奋力将手里点燃的麻布球投掷到云梯车挤满人的踏板上。
塞满火绒,火药,石灰,松香,沥青等杂七杂八的发火发烟毒物的麻布球迅速在突将们头顶爆开,撒下一团团灼热而带有强烈刺激性的烟雾,迷得官兵睁不开眼又呼不出气,乱作一团。
火球,作为一种新近被发明出来的武器,被运用在了这场规模不大的攻城战中。
它的出现,代表着一类未来前途无量的全新武器就此开始登上历史舞台。
虽然如今的火球光靠自己可没法对这些身披重甲的突将造成直接的杀伤,但有毒烟雾对突将们的削弱和扰乱已经足以给义军在近身战中创造绝大的优势了。
“喝!哈!杀!”
“杀官兵!”
“杀一官兵作得一住菩萨,杀百官兵作得百住菩萨!”
各式各样疯狂的叫喊不断传入被黑色烟雾笼罩住的官兵突将耳中,进一步削弱了官兵的战斗意识,许多人已经开始不顾一切地向后逃窜。
但大部分突将还是心一横闭上眼,一股脑地冲上了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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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他们刚一落地,就遭到了十数支步槊的抵刺。
只见数十名手持步槊的义军用浸水的麻布捂住口鼻,整齐划一地向官军突将们落地的位置刺了过去。
突将们缺乏甲片防护的腋下和面门当场就被刺穿,血流如注。
有几个突将不顾石灰和毒烟的威胁,强行睁开双眼,仗着甲胄坚固,大喝一声扑向了不远处手持步槊和长牌的义军士卒,试图在围攻中用身体扑出一条路来。
可义军一方也并不是没有甲士,只听得陈嗣元发出一身震雷般的怒吼:
“贼官兵,在我剡县一路烧杀抢掠,且纳命来!”
他左手提一柄吻部尖利宛如长钉的短柄啄锤,右手则捏着一支五尺长四棱铁锏,锏身粗壮分节犹如竹竿,尖端锐利如圆锥,可戳刺伤人。
只见陈嗣元领着十来名甲士,一马当先迎向了试图冲破包围的重甲突将。
他抡圆了膀子,以肩为轴,用左臂画出一个大弧,从下往上猛砸向当先一名突将被石灰和毒烟熏得猩红的双眼中间。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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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低沉的金属撞击血肉的闷响终结了那名突将的狂嚎——在陈嗣元巨大的臂力加持之下,啄锤的吻部长钉精准地砸穿了他眉骨中心的位置。
由于用力过猛,这长钉甚至还一直贯穿深入到了突将的后脑处,冒着热气,红白混合而成的粘稠流体当即便顺着啄锤的柄飞快往外渗出,迅速沾染了他原本漆黑色的兜鍪。
陈嗣元一击得手后看都不看自己到底给那名突将造成了何等可怕的杀伤,他在确认自己正好敲中那人的眉心过后便松开了手里的啄锤。
他换成双手持锏,将这柄特制而成,长过四尺半,重达六斤十二两宛如一根铁棒的双手重锏端平当成短矛来使,攒足了劲儿,对准另一名露出后心的突将冲了过去。
质量超出正常规格一倍多的重型铁锏在高速奔跑的陈嗣元手里宛如一头狂奔犀牛的独角,径直捅穿了后背没有护心镜补强防护的突将,将他脸朝墙墙钉在了一面女墙上。
接连两名突将的惨死震惊了还在负隅顽抗的第一批登城突将,但此时想要撤回云梯车也已经不行了——义军用沾了油的火箭点燃了他们身后的云梯车。
被陈嗣元领着甲卒冲散了队列的突将们内外交困,很快便遭到了义军步槊手前后包围后的猛力戳刺。
除去三人及时抛下武器投降外,其余突将全数战死在了剡城的城墙上。
见此情形,云梯车下的民夫们发一声喊后就四散而逃,吴承勋麾下的将卒都来不及将他们全数抓回本阵,有些人就已经逃入了西侧的会稽山里。
而余下的官兵见云梯车被焚毁,心知这一轮攻势已然受挫,便也抢在民夫前面逃回了本阵中。仟仟尛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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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命的时候跑得这么快,怎么推车的时候没见你们如此卖力,定然是通匪的奸细!左右将抓获的逃散民夫十一抽杀,以儆效尤!”
见云梯车被焚毁,登城的突将全数没了退路,许多民夫还趁机逃入深山不见了踪影,吴承勋终于动了些火气。
他寒声下令,让麾下骑军把抓回来的逃散民夫仔细甄别过后每十人抽杀一人,以防“奸细”作祟坏了官兵攻城大计。
吴承勋不敢指责官兵作战不力,也不愿承认自己先前有些太过看轻贼军的实力,于是只好拿民夫中存在“奸细”来搪塞解释这次进攻失利的原因。
但拿民夫撒气也不能改变攻势受挫,还折了十好几个披甲突将的事实。
尤其对于严重缺乏兵甲的起义军而言,击杀这十几个突将所牺牲的二十来名义军士卒完全是“物超所值”。
有了这十几个精锐甲士的装备作为战利品,义军又可以编组出一队披甲武卒用来作为填补城墙防线漏洞的机动力量。
袁弘示敌以弱的计策在第一阶段,便收获了堪称丰硕的战果。
但袁弘望着城墙上被箭射伤射杀的五十多名士卒,脸色却愈发难看起来。
尽管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避免让士卒遭受官军优势弓弩的打击,但仅仅为了点燃云梯车,己方就损失了二十名弥足珍贵的弓手,而这仅仅还只是战事刚开始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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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弘望着哀嚎不止的伤员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直到陈嗣元摘下兜鍪,喘着粗气向他报告城墙上击杀的官兵数目时他才回过神来,低声跟陈嗣元说道:
“此战有些难了,吴承勋领的这支官兵不是弱手,我等出其不意也没能杀伤他们太多人马,接下来他们一定会多加防范。
火球要省着用,集中起来,等到官兵再次聚集甲士时再一股脑丢出去。”
陈嗣元这时候倒是没袁弘那么担心,他咧嘴一笑,蛮不在乎地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一死!今日多亏了袁六哥的计策,额们方能挫败官兵。
不然就凭城内不到五十副甲胄,里面还只有二十三副铁札甲的武备,想要跟这上千官兵大战,恐怕是痴人说梦。”
袁弘见陈嗣元小胜一场之后虽然很是兴奋,但额头汗出如浆,面有疲色的表情还是显露出先前激烈的战斗消耗了他许多体力。
于是袁弘便好言夸奖了陈嗣元几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提醒他说:
“嗣元且卸下甲胄去饮些开水,休要贪凉饮冷井水!再吃些饼子,歇息一会儿,有某在城墙上坐镇,你勿须太过忧心。
今日可能还有恶仗要打,抓紧机会恢复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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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弘随即又命令义军把斩获突将的兵甲都扒下来,有破损的就拿去修补一二,没破损的便交给身长力大者穿戴使用,编组为一支披甲亲卫,跟随自己巡视城墙,机动支援各处。
原本对官兵很是畏惧的义军,见己方只付出了很小的代价便挫败了官军气势汹汹的第一轮攻势,还斩杀了十数名官军甲卒。
原本对袁弘将信将疑的他们此时已然心服口服,士气已然稳固,接下来便是比拼双方谁更能坚持。
由于兵力有限,官军只能封锁剡城东面和北面的地区,南面和西面只能用少量哨骑遮断往来,无法严密控制剡城内守军的进出。
更何况剡溪就直接穿城而过,吴承勋想要靠断绝城内的水源来迫使义军投降显然也是不现实的。
而且义军似乎也不是很缺粮——原本官府征收的秋粮大多已经被他们夺回,而当地豪绅之家的储粮更是被劫夺一空。
如果只是单纯的围城消耗,以吴承勋所携兵力,恐怕要打到入冬。
“为今之计,还需猛力强攻!一举夺取剡城,不给贼兵更多蛊惑裹挟百姓的机会!”
临时搭建的军帐内,吴承勋强势敲定了接下来的攻城策略。
“多造炮车,在北门东门都置四具炮车,日夜不停砸击剡城,不可让贼军得一日安寝,遣民夫趁夜到剡城东门外堆土成山,待堆土完毕后再攻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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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觉已然探明了贼军虚实的吴承勋略微调整了作战部署,准备先用炮车削弱贼军,再堆土成山,直接铺出一条土道供官兵上城,免得云梯车再被烧毁影响官军的进攻。
帐内各将自然是无所谓的,毕竟总共才损失了不到三十个战兵,若这就打了退堂鼓,未免也太过怯懦无能。
更何况在官军众将看来,贼军这么快就被逼得出奇计破正势,显然是黔驴技穷,接下来只要多加防范,官军必然不会再因为遭到先前那般的突然袭击而阵脚大乱。
诸将预计,大概还需两旬便可彻底攻破剡城,让贼军无处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