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慧法师在展示过自己的度牒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本宗出家弟子,无论贤愚,皆需自食其力,不可全然仰赖檀越施舍周济。’这是吾师普惠法师所言,也是净莲宗所有出家弟子需恪守的戒律。”
鱼幼微听到这话后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在场的僧众,发现他们虽然衣着朴素,但脸色都很红润饱满,并不是那种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样子。仟仟尛哾
“看来净莲宗这‘自食其力’的说法并非虚言,不过光凭自己劳作,恐怕也养不起这许多僧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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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幼微朝身旁打着哈欠的顾柯问道。
见他还是这么漫不经心的模样,鱼幼微那许久没有被人唤醒,为人师尊教训生徒的意识顿时觉醒了。
她恼羞成怒之下也顾不得体面,伸出玉手轻轻地揪住顾柯的耳朵,下意识地像过去叫醒在她授课时打瞌睡的顾柯那样,条件反射地骂道:
“狐狸儿,休要太放肆了!你莫非在轻视我是一介女流不成?”
“炼师总算愿意承认自己就是鱼玄机,就是顾四的那位女师父,而不是什么‘虞璇玑’炼师了?”
没想到顾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嬉皮笑脸地转过头来反问鱼幼微道。
他故意把“女师父”这三个字眼咬得很紧,显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让鱼幼微自食其果。
鱼幼微这才反应过来,这狐狸儿又在趁机捉弄自己了!
被当面拆穿两人间心照不宣的“掩耳盗铃”之后,鱼幼微反倒不能像先前那样坦荡地跟顾柯嬉笑怒骂了。
“当真是个狐狸变的!”鱼幼微在心里暗自啐了顾柯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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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粉面微红,有些害羞,也不正面回应顾柯的反问,只是低声说:
“你打算怎么应对此事?”
“周二郎?无需应对,净莲社自有章程在,若事事都要我自己出面,这偌大一个华亭县,我一个人可管不过来。
更何况,华亭榷场,鼎新社跟徐浦场的事务,也不比净莲社轻松到哪里去了。”
顾柯得意地伸了个懒腰,随即认真地回答道。
在跟鱼幼微的这场暧昧微妙的“暗斗”里,他总算是旗开得胜,暂且占了上风,那他也就不必再“假寐诱敌”,该乘胜追击了。
他轻笑一声,朝悟慧法师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颌,对鱼幼微说道:
“‘璇玑’炼师在此地静观悟慧法师如何应对即可,若连个周二郎都收拾不了,那我早该从华亭县滚出去了。”
随即他又冷哼一声,不屑地说:
“再说了,监军使刘忠爱和狼山镇遏使王郢都拿我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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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找我顾禹巡的麻烦,也不知这位周二郎到底有多少兵马?又有多少钱粮可供挥霍?就凭他这样也想扳倒我!?”
鱼幼微一脸无奈地看了正霸气外露,分外张狂的顾柯一眼,心说:
“依我看,你也是旧病复发矣。”
她想起往日在咸宜观不教写诗时,年少轻狂的顾柯就喜欢在自己面前挥斥方遒,显摆他从张议潮那里学来的各种兵法战策,文韬武略。
自己能耐心听他讲完,主要还是因为顾柯紧接着就会讲些神鬼志怪的传奇故事,也算是给自己平淡苦闷的生活增添了些趣味。
更何况顾柯每次来咸宜观,都会带着他从猎苑中偷猎来的各种猎物到咸宜观亲自下厨做饭。
天知道他跟谁学来的这手饔人的绝技!
虽然鱼幼微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被顾柯做饭的功夫给折服了,顾柯不来的时候她只觉得食不甘味。
为了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弟子,修道之人清心寡欲的规矩,她算是破了一大半了。
“再这样下去,恐怕还有的是规矩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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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幼微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哀鸣了一声,随即狠狠剜了顾柯一眼,又想揪住他的耳朵泄愤了。
“倘若他早像今日这般......自己也不至会遭那一劫,当真是个害人精!”
稍稍发泄了一下内心对顾柯往日畏畏缩缩不敢表明自己心迹的怨气过后,鱼幼微这才算是恢复了正常。
她有些好奇地了顾柯一句:
“既然净莲宗都有度牒,那想必每人发给的三十亩免税僧田也不会少,不知顾少府是如何处置这些僧田的?”
“自然是归社内公有。”
顾柯毫不犹豫地回答了鱼幼微的问题。
净莲社巧妙而高效的内部运作机制,可大半都是他的得意之作。
“哦?那顾少府又是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把自己名下的僧田交予净莲社的呢,难道净莲宗的僧众当真都是道德完人,又或者连雇佣几个净人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鱼幼微有些怀疑地反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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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柯听到鱼幼微这切中肯綮,堪称行家的问题就知道自家这个女师父绝非只会吟诗作对,她对世间实务,尤其是佛道经营产业之事也颇有洞见。
一时间顾柯如同被挠到痒处的狸猫一般,有种寻到知音的感觉,对鱼幼微更是颇有些刮目相看了。
见顾柯用惊讶的眼神望向自己,感觉自己被小瞧了的鱼幼微也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膛,不甘示弱。
不过她很快就发觉这样做的话,自己身前的丰盈山峦就太扎眼了,于是挺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只好轻咳了两声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
“咳,贫道也曾经营过道观,自是晓得个中利害的。”
顾柯暗笑一声后才解答了鱼幼微的问题:
“因为僧众们的度牒不是他们自己出钱买的,而是社内替他们出钱买来的,但净莲社的钱又是从鼎新社借来的。
他们如果想要从社内获得用来购买度牒的钱财,先要通过社内首座法师和其余出家弟子的考核,然后还要跟鼎新社签下赊贷一百贯的契书,以所获的三十亩僧田作保。”
他指着他们现在所处的这座净莲社大院的院门继续说道:
“然后鼎新社再把这三十亩僧田交予净莲社经营建设,换取净莲社允许鼎新社向净莲社放贷,当然,这利息比起官府和寺院可要低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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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既然有免税的僧田可以利用,这些利息也不算损失。”
鱼幼微恍然大悟,原来顾柯是利用朝廷优待僧众的各项待遇,借着净莲宗和净莲宗的名义在江东置办免税田庄,薅朝廷的羊毛啊!
长安东西两市的商铺背后的东主,几乎全是关中各个名山古刹的住持。
顾柯则反其道而行之,借着游僧普惠法师创立净莲宗的契机,一面扩大了净莲宗的影响力,一面又成了净莲宗实质上的“东主”,反过来让净莲宗僧众成为他的“雇佣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