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苌吸足了气,沉声喝道:
“全体士卒,向四角变阵缩距,让出中央,随本队十将间隔一跬归队入列!”
随着刘苌一声令下,校场上的士卒立刻条件反射般地跟着自家十将快速将队形收缩紧密,彼此只间隔不到一臂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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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刘苌下令到整队完成只用了十五个呼吸的时间,期间只有少数教官提醒士卒注意队形,其余入列动作均由士卒自己完成。
这下在台上看完徐浦场营中士卒整队全过程的李延年猛然瞪大了眼,显然是对这初训方才一个月的新卒能有这般惊人的纪律性感到十分震惊。
尽管这种纪律性还没有经受过战场上血腥伤亡和高强度肉搏的检验,但仅仅看这行伍严整,纪律严明的氛围就能知道练兵之人已然得了兵法真髓。
“倒是小觑了这黑脸猢狲。”
李延年望着身材略微有些矮小,其貌不扬的杨箕,在心里感叹道。
恶少年出身的杨箕可不知道有人在自己背后暗地里称赞他练兵有方。
此时他双手抱胸,面沉如水,显然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比斗有些不安。
营中以前虽有矛盾,但从未闹到要公开比试的地步,他担心这会影响到营里士卒间的关系。
可若强压士卒间的矛盾不让他们比斗,则更是自取其祸。
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他们在这场公开比斗过后能重归于好,不然日后自己可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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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到校场四角的士卒们也是神色各异,对即将发生的这场比斗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
因为过去营内的对练都是由作训司教官抽签决定,不管抽到谁都要上场,而这次则是首次出现指名道姓的比斗,还是发生在两个处于奖惩制度两极,截然不同的十人队间的对抗。
他们两支十人队的胜负,也许某种程度上就会展现出营中练兵方略到底有没有成效?
毕竟双方一个是被嘉奖的十人队,另一个则是被惩罚的十人队。
倘若被惩罚的赢过了被嘉奖的,那岂不是说军法有错,而不是士卒有错?
教官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场比斗背后隐含的某种危险的苗头,不由得也有些紧张起来。
他们也担心万一成延昭在众目睽睽之下胜过了那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徐重进,以后自己再管教士卒会难上许多。
养成骄矜之气后,士卒桀骜不驯,忤逆犯上的例子在本朝各个军镇中那可是屡见不鲜的。m.qqxsnew
远的有安史叛军内部的各种血腥争斗,近的有武宁军节度使王式为了弹压驱逐了前任节度使温璋的叛逆银刀军诸部,甚至不惜将徐州旧有兵将尽数诛杀遣散,还让朝廷废置其节镇和军号,不再设立徐州武宁军。
但即便如此,在庞勋领着从桂林返回徐州的数百牙军抵达徐泗境内之后,被遣散驱逐的徐州牙军余部仍然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庞勋之乱”,一度威胁宋州,扬州乃至洛阳等运河沿线的重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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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教官们的担心绝非是空穴来风,在如今这个年代,一旦让士卒养成了对抗军法的习气,再想要整顿军纪,那便免不得要血流满地了。
如成延昭这样身强力壮的悍卒种子,武艺高强又不服管教,若让他在军中得了势,必然后患无穷。
可现在也没法直接遣散他出营,只能先看这比斗的结果如何,再作计较。
杨箕勉强压下自己心里的不安情绪,沉声宣布了本次比斗的规则:
“主动挑战分两场比试,一场为十将单挑,一场为十人队互斗,都可自选趁手兵器,赢两场者方为优胜!”
但相较于杨箕和某些教官的紧张不安,顾柯却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对接下来的这场比试并不关心。
而主持作训司的副营主刘苌更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还伸出肘子捅了捅李延年,挤眉弄眼地跟他打赌:
“我赌徐重进单挑会赢,你要不要赌一把试试?”
李延年被他的无耻惊呆了,一时间瞠目结舌,说不出话,心想:“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这不明摆着坑我吗?”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新到顾少府麾下,没准刘苌是领了顾少府的命令试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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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李延年也只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应道:
“不知刘营主为何如此确信徐重进会赢,难道那安延昭不是更像一员猛将吗?”
“哎,我自己手底下的兵,谁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
如果你要说这两个十人队谁强我还说不准,但你要说徐重进跟安延昭单挑,那我必然觉得赢者是徐重进。”
刘苌“啧”了一声摇摇头,一脸笃定地下达了判断。
“那便先看过这场再论。”李延年有些不信,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将目光投向了下方的校场,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一场比试是徐重进跟安延昭的单挑。
只见安延昭选了一把模拟陌刀的包布木棒,虽然是钝器,但分量着实不轻,便于他发挥力量的优势。
那木棒被他拿在手中挥舞几下犹如巨熊挥掌,堪称是虎虎生风,让人不自觉地为看起来有些精瘦的徐重进感到担忧。
但徐重进仿佛没有感受到安延昭的耀武扬威,只是取过了一杆丈余的去头步槊,略略抖了几下后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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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试开始前,二人中间隔了十步远,而场地也限定在一个以十二步为直径的大圆内,杨箕站在二人中央,宣布这次的规则:
“营中比试只分高下,不分生死,但我等皆是厮杀军汉,不可学那杂耍之人糊弄看客,故而谁先用兵器末端击中对方谁就算胜,你二人都不可攻击头部,否则胜了也算输。
徐重进所用步槊有长度优势,若击中心脏以外的躯干或四肢则只算半下,击中咽喉和胸腹则算击毙,若离开圈外也算认负。
此次比试共三回合,两胜定输赢,你二人以为如何?”
这场比试模拟的是实战中的情形,手持“陌刀”的安延昭对抗手持一丈“步槊”的徐重进。
两人对杨箕的规则都不置可否,安延昭还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恁小看俺!便是让他这瘦猴打中四肢也算赢又如何?俺不信他一对一还能赢俺!”
而徐重进则一言不发,一手握住槊尾,一手握住距槊尾三尺远的位置,槊头略微上翘,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杨箕见状也只得退出圈内,宣布比试开始。
甫一下令,安延昭便大喝一声,双手握紧“刀柄”,步伐前压,打算直接劈开徐重进的槊杆,单刀入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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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徐重进则将后手一扭,向前一送,只见那槊头便如有了灵性般猛地弹出,径直射向了安延昭的眉心处,骇得他连忙竖起手中木棒护住额头。
但徐重进这一枪却是虚力,没有使实劲儿。
见自己一个假刺骗过了安延昭,徐重进便侧身一迈,往斜前方踏出一步,将槊头调转攻向安延昭那因举手防御而空虚的侧腹下部,一击命中,打得安延昭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若是真刀真枪,徐重进这一下便扎穿了安延昭的腰部,破了脏器,堪称是阴毒至极。
而挨了这一下的安延昭也不好受,即便有着皮甲作护具,仍然能感受到侧腰处隐隐作痛,显然徐重进这一枪的力道若是带着槊尖,自己恐怕早就归了西了。
在旁人眼里徐重进几乎是电光火石般连出两枪,便打得安延昭难以招架,稀里糊涂地输掉了第一回合。
见徐重进如此轻而易举赢下一局,杨箕这才带着些许放松的情绪高声宣布:
“第一回合,徐重进胜!”
赢下一局的徐重进却并未露出喜色,而是仍旧紧绷着阴沉的脸,回到了最开始站位的地方,微微抬了抬下颌,示意安延昭再来。
这次安延昭吸取了上次冒进犯错的经验,先做好防守,双手持棒,小步慢走靠近,双眼紧盯住徐重进槊杆的动向,试图找出他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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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次徐重进却不像上一回合那样防守反击,而是在自己跟安延昭的兵器刚一碰到,就大喝一声抢先往前一踏步,双手前伸将槊杆递出一步多远的距离,径直捅向了安延昭的咽喉。
这一击来的太快,以至于安延昭都还没反应过来徐重进已经发动了攻势,自己就被一股巨力给顶住了咽喉。
但徐重进的枪法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刚一触到安延昭咽部的护喉便收住了力道,只是用一只手抵住槊尾,做出随时可以进攻的样子,另一只手则稳住槊杆,保持对安延昭喉部的威胁。
安延昭被这杆长槊架住,动弹不得,不自然地咽了口唾沫,喉头上下滚动,冷汗直冒。
他在徐重进递出步槊的时候下意识将上身后仰,但还没来得及让出身位被徐重进的槊尖命中,倘若不是徐重进收放自如,他现在已经被一槊戳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杨箕见徐重进又干净利落地赢下一局,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心知哪怕团体比武输了也只是平局,不至于让安延昭这厮蹬鼻子上脸,更何况他单挑被徐重进连下两场,哪里还有什么威风可言。
于是便高声宣布:
“第二回合,徐重进胜!”
这比试的结果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尤其是安延昭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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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没想到,那个在自己眼中只知躲在袍泽身后捅暗枪下黑手的徐重进真到了比武场上单挑也能如此干净利落地拿下自己。
想到自己先前狠话放得震天响,如今却输得这般彻底,他立马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安延昭输了之后赖在原地不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徐重进终于开口说道:
“军阵厮杀非是捉对比武,单挑能赢不算什么本事。
身为十将,应当把心思放在如何让麾下士卒共同进退宛如一人,如何完成营主命令之上,而非与人逞凶斗狠,成何体统?”
说罢也不再去看安延昭,单手拎着步槊回到了队列中。
仅从徐重进单手拎着一杆步槊举重若轻的表现,李延年便能断定他必是积年习武之人,绝非泛泛之辈,那精瘦的身躯实则满是长年习武留下的结实肌体,绝不只是表面上的削瘦。
“怪不得刘苌一上来就想与我打赌,入娘贼,这老货果真不安好心,便宜他了!”
李延年狠狠地斜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刘苌,乖乖地掏出了几枚铜钱抛给了刘苌——原来他先前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跟刘苌对赌了一局。
结果那徐重进当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狠人,此番他算是认栽,一时不察上了刘苌这老贼的恶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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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经过这场打赌,李延年倒是觉得自己跟刘苌间少了许多无形的隔阂,也能毫无芥蒂地跟刘苌嬉笑怒骂起来,看来这刘苌倒当真是个跟人拉近关系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