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亭县徐浦场,团结新兵营
新搭建的演武场和兵舍在不远处宏伟坚固的净莲大社面前显得颇为简陋,但住在兵舍中的入选团结兵新丁们却并未有太多怨言。仟仟尛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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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他们入选为团结兵后,他们的家人也得以住进净莲大社内的通铺中,衣食无忧,只是需要每日到盐场的盐田中劳作以充抵食宿的花销。
在当下关东各道民不聊生的情形下,对许多逃亡至江东的流民而言这实打实的福利条件比什么口头保证都要让人无法拒绝。
当然,如果在三月后的演武场大比中未能满足顾柯提出的体能和纪律要求,那他们已经获得的这些优待自然会被收回,家眷都按普通佣工待遇来处置,不再包揽食宿,只支付给每日劳作后的薪金。
故而这些新入选的壮丁们非但没有过关后的如释重负,反倒对未来的训练更加感到紧张起来。
因为没有人知道自己到时能不能通过选拔,而倘若自己因达不到要求而被赶出这新兵营,家人从此也不能再住进干净整洁的净莲大社。
那来自自己最亲近之人的失望和埋怨足以让他们抬不起头,故而自入了这新兵营以来,他们都像被条无形棘鞭反复抽打着的水牛,丝毫不敢懈怠。
听从刘苌,徐逸,杨箕三人及其手下数十名教官的指示,每日都在打熬气力,练习长跑,每日沿着大路跑上两个来回。
簇拥在大道旁观看新兵营每日的早晚出操,近来已经成为了青龙镇周边居民平日里难得的娱乐活动。
看着这些精壮汉子因为掉队或踩了前列同伴的鞋跟而被教官拖出队列罚站,许多围观的女子笑得花枝乱颤,捂着腰笑个不停。
胆大的南曲女子甚至还抛出红绡砸在正被罚站的高大新兵,就连正在把还俗小沙弥顾全武提溜出队列的“黑脸猢狲”杨箕也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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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扭过头正欲向那些扰乱新兵注意力的南曲女子发怒时,顾全武趁机摆脱了他的控制,一溜烟似的窜入队列中向前跑去,让杨箕再也追不上,气得连连跺了好几下脚骂道:
“跑,跑,跑,某看你能跑到何时!今晚不许吃饭!”
骂完又拿起专门配发的细木棍抽了抽被围观女子吸引到注意力,不好好罚站反而放松下来趁机偷看的新兵,再次拿出他那标志性的黑脸凶相,好似珈蓝护法,凶神恶煞地朝新兵吼道:
“藐视营规,再罚半个时辰!”
一众稍有松懈的新兵立即噤若寒蝉。
他们都晓得这其貌不扬的黑脸矮个恶少年乃是顾少府的义弟,据说在折磨人上很有一套,万一得罪了他可没有好下场。
前几日有几个江北来的逃卒出身的新兵在营中对顾少府出言不逊,不服杨箕管教。
一共五人被副营主刘苌几棍当场撂倒,打折了腿扔到营内的小黑屋中关禁闭,而管理小黑屋的正是杨箕。
到昨日午时被放出小黑屋时,他们看到杨箕个个都乖巧得像是像见了老鼠的猫,甚至还主动向杨箕致谢作揖,看得旁观的新兵们心里一阵阵的发毛,觉得杨箕简直就是妖魔。
而当新兵们问起在小黑屋里那杨箕是如何折磨他们时,这些犯了事的刺头把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但就是不肯细说,只是反复讲杨箕每天只给他们一顿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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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刺头进了小黑屋前后如此巨大的前后反差,再加之营中新兵们的以讹传讹,杨箕在新兵营中的声望迅速逼近了天后临朝时的着名酷吏如来俊臣之流。
仿佛那小黑屋中有各种杨箕用来折磨人的恐怖刑具,可以让铁一般的汉子痛不欲生,舍弃尊严,对杨箕不敢再升起半点对抗的心思。
但其实小黑屋只是顾柯特意命人修建的隔音效果颇好的无窗房间而已,并没有准备什么恐怖肉刑用来对付刺头,单就对肉体的折磨,小黑屋远远不如土豪劣绅用来惩罚佃户,奴婢的水牢。
然而小黑屋对精神的折磨则是这个时代的人并不熟悉的,完全隔绝于外界的信息交流足以让最坚强的人陷入绝望,哪怕意志再坚韧的人也无法长期忍受这样的折磨。
这也是顾柯决定在新兵营中取消这个时代通行军法里各类残忍的肉刑后,替代肉刑用于震慑违背营规,死不悔改新兵的新法子。
一开始刘苌和徐逸对此还颇为怀疑,在他们的认知里,军队中倘若没有肉刑,如何才能整肃军纪?如何才能弹压士卒?主将岂不是没了威严?
然而在亲身体验过小黑屋的威力后,刘苌甚至需要别人搀扶才能离开禁闭室,脸色苍白得像是刚流了好几升血,从此再也不提恢复肉刑的事了。
有这等恐怖的先例在前,这些出列罚站的新兵可不敢对杨箕有半点不敬,生怕得罪了“黑脸猢狲”——这个称呼被小沙弥顾全武扩散开来,现在已然是新兵营里通用来指代杨箕的说法。
但杨箕只是简单地教训了犯错的新兵,见他们重新打起精神后就不再打骂他们,反倒和他们一起挺直了背脊“罚站”起来。
相较于同时代的其他军营里动辄断肢,斩首的恐怖刑罚,华亭团结新兵营里多了些人情味,能吃饱睡好,但在管理的严格上又超过了那些提倡使用肉刑的军营,让这些新兵一时间是痛并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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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尽管杨箕时常用不准吃饭来惩罚犯了事的新兵,但新兵营内的官兵都是同样的饮食待遇,营主与新兵所吃的饭菜都是净莲社提供的大锅饭菜,并没有开小灶的行为。
身为副营主的刘苌本人因为个人经历,也是个极其讨厌待遇特殊化的。
因为太过讲究官兵平等,他在庞勋军中时也堪称异类,经常被人排挤去最危险的战场殿后或冲阵,如果不是武艺高强兼之命大,早就交代在战场上了。
如此官兵一体之下,尽管训练十分艰苦又枯燥,新兵们大多也没有将怨言投向顾柯或营主,顶多暗地里骂两句“黑脸猢狲”。
经过一旬的训练后,新兵营每日出操和晨跑掉队的情况已经少了许多,被罚站的新兵从最开始的近三分之一降低到了五十余人,或许用不了多久,杨箕便没法再拉人出列罚站了。
当然有人肯定会疑惑,养兵花钱如流水,为何初步恢复了浙西盐政收入后,顾柯就能有如此财力来供养这上千兵丁这般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呢?
据《新唐书·食货志》记载,在往日大唐盐政尚未败坏时:
“唐有盐池十八,井六百四十,皆隶度支......幽州、大同横野军有盐屯,每屯有丁有兵,岁得盐二千八百斛,下者千五百斛......负海州岁免租为盐二万斛以输司农。青、楚、海、沧、棣、杭、苏等州,以盐价市轻货,亦输司农。”
第五琦,刘晏盐铁改制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设置盐监的地方州县官员逐渐与其辖区内的盐监官员合流,也即由地方州县官员兼任盐监官这一早期被严厉禁止的行为越发普遍。
以至于朝廷在对官吏进行考功时,也不得不把其辖区内的铜铁盐等官营产业的产出纳入每年的两税征收考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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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柯本官乃是华亭县丞,但曹确让他主持的却是华亭县的盐政改制,故而他在浙西观察使衙门内的职务是巡盐判官,为了便于实际处理盐政事务再给他兼职了一个嘉兴监巡盐副使的职务。
而刘晏改盐政和杨炎改两税法时都将每年征收的赋税分为三部分,即所谓“两税三分法”:
除去运往长安的部分,还有上缴州县所在观察使衙门,节度使衙门的部分外,其余部分留在州县所在地的官府以备缓急。
刘晏更是将盐税收入的近三成留在各地巡盐监院,用于打击私盐,扩大生产,改良技术,筹备转运事宜。
元稹曾有言:“自国家置两税以来,天下之财,限为三品,一曰上供,二留使,三曰留州,皆量出为入,定额以给资。”
可惜这种理想化的情形并未维持多久,唐宣宗上台后更是将会昌中兴时好不容易短暂恢复的良好财政挥霍一空,彻底让两税法改革最初的用意沦为空文,三十年来盐政败坏日甚一日。
顾柯用来养兵的财源很大一部分便来自借巡盐监院名义合法截留的盐税收入,曹确借着筹建团结兵的名目让顾柯可以凭故例挪用盐税收入买进米粮等物资充作军需。
这也算是顾柯推行盐政改制成功以来让浙西观察使衙门收入猛增后,曹确对顾柯的投桃报李了。
自华亭榷盐院建立,盐引制度试行以来,前来买盐的商人堪称络绎不绝,每日的盐税收入都超过千贯,哪怕除去了上缴盐铁转运使和浙西观察使的部分,顾柯仍然能留下每日超过两百贯的公账盐税收入用来练兵。
但浙西内部并非所有人都对顾柯在华亭自立团结兵的胆大妄为视若无睹。
顾柯知道,在此番不久后浙西观察使曹确举行的上元官宴里,就有人打算趁机对自己发难,倘若团结兵训练得太差,这些人便会以“空耗钱粮”的理由要求取缔顾柯的团结兵。
如果这样,那顾柯在华亭榷场截留的这部分盐税便要让出来上交给浙西衙门弥补养兵的花销以及给各级官吏增加俸禄。
乃至到最后连华亭榷场也会成为被他人摘取的功劳果实,盐税改制这一政绩也落不到顾柯的头上,这当然是顾柯所不能忍受的。
故而这上元宴顾柯是一定要去,而且还要找机会彻底堵住旁人对华亭团结兵的攻讦,但究竟该用什么办法,他还没有头绪,只能先抓紧时间加强团结新兵的训练,以不变应万变了。
当然这时正为如何堵住别人非议的嘴而烦恼的顾少府绝不会想到,最终帮他解决了此事的人竟然是一个老对手,真是让人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