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蒋某就说了,”蒋巡检愉快地笑着,“据司禁吕迎山说,万和顺与陆放轩走得很近,探出起码有两次会面,但明面上并无动静。陆放轩大半人马在城外,万和顺的兵马则集中于城内。为了提防他们政变的可能,叶大人就差我封住南北二门,隔断两党之联系。”
魏冲还想知道得多些,便追问道:“兵变事发突然,汝等难道不会措手不及?”
蒋巡检胸有成竹:“这绝无可能。吕司禁是个搞侦察的好手,耳目众多,一举一动全在我们的监视内,几乎是必胜无疑了。”
魏冲犹在思索,抬头见他站了起来:“魏书办这类人,无非要的就是银子。你回去监视万和顺,待大功告成,您照样可以飞黄腾达……跟谁不是一样,您说是吧?”
魏冲眼珠子一转,笑答道:“言之有理。”
叶永甲当然知道,他对魏冲的劝降毫无作用。试想,这魏冲一无本事,二无权势,仅在衙门充当一个小吏,靠的就是左右逢源、攀龙附凤,若南京只剩下一个柳党,那他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叶知府并非打算出卖柳镇年,而是不愿看到兵变爆发的惨景。既然嘴上漏了风,索性玩一个就坡下驴的把戏。尽管手段让人难以捉摸,可日后的结果大约印证了他的想法。
魏冲颇有市侩的精明,故被蒋巡检这么一说,反而更加坚决,头也不回地进了万府——这一次,他的信心非常。
万和顺仍自个在花园散步,见魏冲未一会儿就折返回来了,心中诧异,忙拉过他,问道:“魏书办,你不是去府衙了?”
魏冲适才还失魂落魄,此时便生龙活虎的,兴奋地说:“郡王,我把柳党的阴谋揪出来了!”
万和顺听罢,如遭雷击,旁顾左右后,将眉一皱:“柳党……有何动静?”
“郡王,他们说您要……”
“我要什么?”
魏冲不便言语,只拿手做出一个砍头的手势。
万和顺怕其有诈,连忙岔开话头:“这先不谈。他们想怎么对付我?”
“如果他们说的真,那就要封锁南北二门,切断您与城外的联系。”魏冲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万和顺见魏冲知悉甚深,怕也瞒不住了,便严肃地说道:“柳党的爪牙们知道的真多哇。不错,万某是欲施‘清君侧’之事,为陛下扫荡群奸;但有个前提:除非陆公能与我勠力同心,不然九死一生。”
“柳党若将城门堵住,陆路不通,联结越府岂不为无用功了?”魏冲提醒道。
万和顺一听,顿时倒在身后的躺椅上,捏着鼻梁,沉思半晌。
是啊,无用功!在交流被阻隔的情况下,谁敢保证陆放轩老老实实地去攻城门,而不会将自己出卖呢?
“不过小人觉得,兵变还可以发动,”魏冲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陆放轩在城内留了小五千人,若能趁机收编,一可壮我声威,二可挫其兵权,将越军尽数逐出城外,完成您昔日谈判未遂之志啊!”
“哈哈哈!”万和顺一挥拳,眼睛里放出万丈金光,“魏书办呀,此计正合我意!陆放轩大抵不知道吧?”
“若非叶永甲的嘴漏了风,恐怕小人都不知道哩。”魏冲欠身禀道。
“好!”万和顺将手猛地一拍,“到时候巡检的人封住路口,内外不通,陆放轩保准要傻眼……他越府的兵马上就要归我万某了!”
四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之这个日子,它已经悄然到了。百姓们或许都忘了皇上驻跸了多少天,但万和顺、柳镇年、陆放轩三人都不会忘却,而要牢记在心。
按照计划,最早开始行动的便是陆放轩,他要先去禀告皇上,然后前往城外视察营寨。他为防备万和顺的反水,便叫住郑师严,语重心长地吩咐道:“我此前和你讲过,要你留在城内,留在这越府上,主持大局。若万党那儿有一点风吹草动,务必要知会我。”
郑师严毅然点了头,便携大小军官送别了陆放轩,见他朝万府去了。
他到了皇帝行宫,便递一封上书,请准其外出巡视,以观军纪;经司禁吕迎山看过,认为无甚不妥,交由皇帝发付。皇帝当即批下来:“准了。”
陆放轩沉重地叹一口气,起身带着皇帝陛下的批文走了。
城外的炮响了,那是迎接陆放轩的一个简短仪式。与此同时,巡检司门口乌泱泱聚满了兵,蒋巡检听到这如轰雷的巨炮,登时戴上盔帽,站在点将台前,喝令:“全军开拔!”官兵们用雄厚的声音答了句“是!”便各执刀戟弓箭,前往正阳门。
“好!”陆放轩坐在中军帐前,犹自沉浸在兵丁们演练的箭术上,他的眼睛只在箭矢和红靶心之间跳跃。
“我手下这帮小伙子,不仅熟习阵法,还精通弓箭,真个做到以一当十!怎么样陆公,可是一支精锐之师?”军官乜向旁边的陆放轩。
陆放轩笑赞道:“那是当然!”
“您有几个月没来看将士们了,”军官带着肚中的揣测问,“难不成……有什么隐情?”
陆放轩一捶大腿:“实不相瞒,乃是为清君侧而来。”他便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这军官大惊失色。
“几时了?”陆放轩可不顾他那难看的面色,径直问道。
“午……午时左右。”军官望着日头,回答道。
“奇怪了,万党应已经开始动员了,怎么郑师严还不差人来报?”陆放轩纳闷,便随手召来一个帐下的军兵,“你去城里看看。”
“是。”
陆放轩焦急地等了一会儿,见那军兵竟空手回来了,但头上却冒着数不清的热汗,吞吞吐吐的。
“怎么?陆大人的吩咐你敢不听!”那军官怒目叱骂道。
“这……官兵把来路封得死死的,路口……路口都占住了。”那军兵有些无奈。
“啊?!”军官几乎跳起来,久久注视着神态慌张的陆放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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