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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落仙镇外某处,空间突然泛起一阵涟漪,一个一人高的裂缝从涟漪处浮现,裂缝里黑洞洞的,看得让人头皮发麻。忽然,一条腿从裂缝里先伸了出来,四处探了探,就像是凡夫俗子走夜路下台阶,看不清路的时候只好用脚探路。等确定了脚下是大地以后,一个头戴莲花冠的小道士突然从裂缝里蹦了出来,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什么人,这才摸着胸口松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着话。

“还好还好,没有人看见,要是有人看见这番景象,小道想要骗几个大姑娘小闺女看看手相估计都没人敢看了。”

道士出来以后,随手一挥,身后的裂缝瞬间恢复原样。道士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大山挥了挥手,笑着喊道:“道友,小道师傅来了脾气,要从你这儿收个小徒弟,有道是师傅有事,弟子服劳。小道作为师傅最不成气候的弟子,自然得跑一趟了,如今不请自来,道友原谅则个?”

话说得客气,可事儿做的多少有些不地道,就像是家里来了窃贼,明知家里有人,还把门给撬了,然后当着主人的面说“你家有好东西被我看上了,所以我就不请自来地亲自来拿了”,这就是明明白白的欺负人了。

道士说完,往一只手上吐了口唾沫,往耳朵上搓了搓,就当是洗耳了,然后顺势捂在耳后,做聆听状,等了许久,见无人回应,小道士又扯开嗓子喊道:“道友这是同意了?”

自然还是无人回应。

道士咂巴了一下嘴,暗道可惜了,主人家不露头,没法敲竹杠啊。这一副得了便宜还嫌不够的恶心样子,看得结界主人差点忍不住跳出来和这个无耻之徒决一死战。

这个无耻的道士自然就是神算子了。

神算子看主人家不愿意待客,就扭着屁股屁颠屁颠地向山下的小镇跑去,手里拿着酒葫芦,跑几步就喝一口,不一会儿就有些脚步踉跄了。

等神算子跑到半山腰,看见小镇忽然人声鼎沸,四处皆有火把亮起,嘿嘿一笑,迷迷糊糊地唱着一首小曲儿继续下山去了。

“这也怕,那也怕,谁道人心最可怕,这也恨,那也恨,唯独恶人不敢恨,生也难,死也难,生生死死真为难,人心皆有一杆秤,缺斤短两是良心。。。”

小曲儿有些不伦不类,道士也不在意,就这么踉踉跄跄地下山了。

等神算子下到山脚,进了小镇,没走多远,天上就开始下雨了,被雨水一浇,道士多少有些清醒了,看四周也没有什么人家能躲雨,倒是有一个小院子,里边只有一个小茅草屋,还没什么灯火。

神算子站门口喊了两声:“主人家可在?”

见屋里没人回应,神算子就直接推门而入,进了屋子,嘴里忍不住啧啧出声。

好家伙,屋顶矮的他只能弯着腰进来,屋里除了一张石桌和一个还算完整的米缸,当真是家徒四壁了,这房子还真是还不如一些破庙里的东西多。

小师弟这日子过的是真惨啊。

神算子也不管了,屋子能遮雨就行。

看到旁边有一堆干干净净的茅草,道士倒头就睡,不一会儿就有呼噜声响了起来。

反正小师弟家就是自己家,客气个啥?

在道士睡觉这会儿,屋子真正的主人,此时已经被整个小镇的人围了起来。

举世皆敌。

————

陆阳生刚把手里的盒子交给李成远,就听见身后各种嘈杂声响起,火把连成一片,将小镇照得亮如白昼。

原来是李阿牛和刘麻子看天要下雨了,怕镇上的人不愿意再大半夜的冒雨给自己找人,就鼓动大伙儿来找族长来了。

俩人是这么想的,无论如何,得先把罪名嫁祸到陆阳生身上,然后把九爷遗物和宅子先安到刘麻子身上,这样俩人才能慢慢找陆阳生算账,也不用担心他跑路了。

李阿牛和刘麻子想得挺好的,等带着人快到族长家门口了,却远远看见族长家门口有人,等走近了,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大喜。居然是陆阳生,这小子居然就在族长跟前!

李阿牛手脚快,三步做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陆阳生,开口就说道:“你这个杀人劫财的白眼狼,居然还敢来找族长?真是好胆!”

刘麻子动作也不慢,隔老远就小跑两步,等快到族长面前了,砰地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刘麻子脸色一变,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大晚上没看清,地上有石子儿,这一下膝盖估计不能看了。

既然哭了,那就不能浪费,刘麻子指着陆阳生声嘶力竭地喊道:“族长,你要帮我们做主啊,陆阳生这小子,不仅偷了九爷的钱,还害了九爷的命啊。九爷如今尸骨未寒,族长你得为我们做主啊!”

看刘麻子哭得凄惨,李阿牛多少有些佩服这刘麻子了,说哭就能哭得出来,这也是一种本事啊。

李成远还未说话,镇上的人已经围了上来,纷纷指着陆阳生破口大骂,特别是那些受过九爷帮忙的人,脸色狰狞,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恐怖。

陆阳生扫视了一圈人群,没有说话。

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在知道有人偷东西没偷成以后,陆阳生就猜到了可能有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李成远脸色铁青,挥挥手压下了骚乱的人群。村民见族长要说话了,也安静了下来,静待族长发话。

李成远对着人群说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吵什么吵,还要不要规矩了?发生了什么事?谁来说一下?”

刘麻子刚要开口,就被李成远冷冷地瞪了一眼,吓得刘麻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再不敢多嘴。

见没人说话,住在九爷家附近的一位老人站了出来,大致说了一下经过。只说大家伙听到李阿牛和刘麻子说九爷遇害了,凶手是陆阳生,大家伙也看过九爷的样子,九爷确实过世了,所以大家伙就来抓凶手来了。

等听完老人的话后,李成远看了一眼陆阳生,陆阳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李成远又转过头问刚刚说话的人:“九爷屋里啥情况你看过了?”

那人回答道:“族长,我亲眼看了,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确实像是被抢过,就连九爷睡的床也像是被翻过,只是应该是后来有人整理。”

李成远听到这里,打断了那人的话,皱着眉问道:“你把九爷屋里的情况给我说一声。”

那人看族长有些生气,小心翼翼地说道:“九爷穿着一身寿衣,应该是九爷以前做的,身下床铺很乱,但是应该被人整理过。”

听到这里,李成远挥了挥手,让那人不要再说了,回头对着李阿牛和刘麻子说道:“你俩先发现九爷故去的?那你俩给我说说大半夜的你俩去九爷家干吗?”

李阿牛毕竟还不到二十,李成远身为族长,在镇上几乎一言九鼎,那个孩子见了不害怕?如今被族长追问,再加上做了亏心事,李阿牛满头大汗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刘麻子还好,眼珠子转了转,立马就想好了理由,开口就带着哭腔。

“族长啊,九爷不是受伤了?我这不是看怕九爷出事?心里放不下,就去看了看,谁知道。。。呜呜呜”

刘麻子遮着眼睛,心里也在打鼓,悄悄偷看了一下族长,见族长脸色发青,就等着他说话了。

刘麻子这时候也不敢拖延,继续说道:“看九爷出了事儿,我就赶紧去找阿牛兄弟了,毕竟天晚了,药铺不一定开门,只能找熟人试试。阿牛兄弟听说以后,也是心急如焚,赶紧来帮忙,可谁知道九爷这时候已经。。。”

说到这里,刘麻子咬咬牙,膝盖又在地上使了使劲,顿时就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周围人看刘麻子哭得厉害,也心有戚戚然,低声哭了起来。

雨下得有点大了,却没人回家躲雨,火把在雨中明灭不定,照得人脸都有些扭曲了。

族长听完,又对着李阿牛说道:“你说说,怎么不去药铺找人?为什么说陆阳生是凶手?”

李阿牛满头大汗,彻底慌了神,只是突然想到了掌柜的对陆阳生说的话,这才开口说道:“九。。。九爷说了,不让药铺的去给他看病,我跟刘哥担心九爷生气,就没去药铺找人,想着自己去帮帮忙,谁知道去了以后已经迟了,我想起来陆阳生傍晚来过九爷家,九爷白天好好的,晚上就不行了,就觉得肯定是陆阳生干的,所以。。。”

听李阿牛这么说,刘麻子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抬头偷偷看了看李成远,见李成远脸色依旧不好看,心里立马没底了。

李成远闭上眼停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冷淡地说道:“一群笨蛋,还不如我这个老糊涂,你们谁杀完人行完凶还要给人穿寿衣?还整理床铺?跑都来不及吧?你们倒好,听风就是雨,大半夜被人当枪使?糊涂,都给我滚回家去。”

众人听族长这么说,这才发现不对劲儿了,一个个在下边窃窃私语起来。

刘麻子听族长这么说,顿时急了,也顾不得哭了,赶紧更咽着说道:“九爷寿衣是我穿的,我穿的啊。族长你可不能偏袒凶手,而且九爷的钱也不见了,肯定是被人抢了。”

李成远听刘麻子说完,勃然大怒。

“九爷出事了你不先找人抓凶手,先给九爷穿寿衣?你真当我老糊涂了?还有,你怎么知道九爷钱不见了?”

刘麻子脸色大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能又哭了起来。

族长叹了口气,没追问下去,而是指了指手里的盒子,说道:“瞅见没有,九爷的钱在这儿,是九爷让陆小子给我送来的,让老头子帮忙安排后事用的,都在这儿呢,不用找了,回去吧,明天大家搭把手,先给九爷把后事办了,等九爷走了,咱们再说这件事,成不?”

李成远话刚说完,手里的盒子就被人抢走了,吓得他赶紧回头,见是自家婆娘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老婆子听外边吵得厉害,怕出什么大事,这才出来了,刚出来就听到自己老头子这么说,顺势就接过了李成远手里的盒子。

“大半夜不睡觉在这人被人当猴耍,有意思?都给我滚回去,有啥事明天再说,九爷也算是村里的老人了,谁要是让九爷走的不安生,小心他的皮。”

族长夫人年轻时候的泼辣可是出了名的,如今上了岁数,说话更是肆无忌惮,镇上少有人不怕的。

天上雨越下越大,火把都被浇灭了,众人淋了一个落汤鸡,早就想回去了。如今看族长这么说了,也不想大半夜地在这儿淋雨,就陆陆续续回家去了。

在落仙镇没人敢反驳族长的决定,况且族长说得还再理。

见人群散了,李阿牛和刘麻子脸都绿了,却不敢说什么,只能悻悻然地松开了陆阳生,灰溜溜地打算跑路。可他俩还没等跑呢,就听到族长夫人说道:“坏事少做点,多积点德把,不然小心下一代遭殃。李阿牛,跟你家掌柜的说一声,少做丧尽天良的混蛋事,小心遭报应。”

俩人被骂完,也不敢还嘴,只能加快跑路的速度了。

陆阳生冷冷地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双手握拳,指尖都有些发白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一个陆阳生和族长老两口,陆阳生站在雨里,仰着头,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沾满了陆阳生的脸。

陆阳生没说话,恭恭敬敬地给族长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就要走。族长老两口想要喊陆阳生进来躲会儿雨,却始终没说出口,族长夫人哎哟一声转身就去了厨房,拿了晚上剩下的几块窝窝头出来了,可陆阳生已经不见踪影了。族长夫人叹了口气,转身就拧了族长的胳膊,疼的李成远直吸凉气。

“你就不能拦着点陆小子?”

族长摇了摇头,没说话,拉着老婆子回屋了。

茅草屋里睡着的道士,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做了一个好梦,呢喃道:“人间灯火,是要比天上星辰更亮啊。”

说完转了个身,继续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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