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皇兄是想早点儿结束与南楚的战争,好回去与苏娴成婚。
待他撩开营帐走进去,竟是被里头的寒气冻得一哆嗦。
“皇兄!”
陆千秋顿感不妙,三两步冲过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那手竟是冰凉无比,透着一股死尸般沁骨的寒意。
陆沉渊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眸光深邃隐晦:“阿娴……阿娴出事了!”
他与阿娴性命相连,在战场上他丝毫不敢让自己受伤,怕被阿娴知晓会心疼,可现在他又冷又疼,定是阿娴在北阴出事了。
“怎、怎么会!”
陆千秋连忙拿出信件来说:“这是苏娴给你的信,皇兄你快瞧瞧!”
明明已经到了夏季,这帐子竟然这般冷,陆千秋连忙着人端了好几个火盆进来,却依旧无法驱散这股寒冷。
他的手指头已经僵硬了,颤抖着好几次都未能打开信件。
陆千秋心情复杂,帮他打开递到他面前。
借着昏黄的烛光,他看清了上面写的字。
“待消百灾,盼君归。”
仅是这般简短的一句话,便足够慰藉他这漫长的军营生涯。
“皇兄你看,永乐郡主好着呢,她身上不是有扶麟吗?有扶麟在,她能出什么事儿?”
不过就是冷了些,也许等到明日天亮也就好了呢?
他只着了一件中衣,因为冷,脸上的血色也消失了。
“需得再快些。”
“可皇兄,行兵打仗最是忌讳心浮气躁,咱们出来不过月余就已经收复数座城池,便算得上是史无前例的了。”
陆千秋常年都在边关要塞等各地驻扎打仗,求的便是一个稳字。
这一次也是头一遭与裴寂交手。
比起裴寂来,皇兄竟是毫不逊色,甚至有几分远超裴寂的架势。
故而从前他们不仅仅只是小看了皇兄的心机,更多的还有他带兵作战的能力。
天已经亮了。
那些潜伏与黑暗中的秽物似乎已经消退干净了。
生命脆弱却又充满了韧性,在一次次的摧残过后依旧还能顽强的站起来重建家园。
炽热的太阳照拂着大地,自从暴雨停歇之后,各地都开放了粮仓,索性还有一些存粮没有被洪水侵蚀,晾晒一番还是勉强能够食用的。
褚家和永安候府的救济粮也到了,大批的马车陆续进入城中,给百姓们带来不灭的希望。
“阿娘,阿爹会找到郡主姐姐吗?”
城主府门口,小姑娘牵着妇人的手在人群中张望着,已经过去一个晚上了,阿爹还没有回来。
是因为没有找到郡主姐姐的缘故吗?
“郡主有神人保佑,你阿爹一定会找到她的。”
妇人耐心安慰着阿蛮,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说:“你不是说郡主要吃阿娘做的糯米糕吗?那阿蛮今天和阿娘一起做好不好?”
“也许等我们做好了,郡主就回来了。”
“好!”
阿蛮很高兴,虽说那位郡主姐姐并没有答应她要吃阿娘做的糯米糕,但她想,这世上应该没人会拒绝阿娘的糯米糕的。
随着日头越发上去了,天气也越发燥热了起来。
炽热的阳光照遍了北阴每一个角落,他们几乎将北阴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郡主。
一夜时间,她仿佛凭空消失了般,就这样消失在北阴城,一点儿踪迹都没有留下。
“怎么办?咱们到现在都没找到郡主?”
“昆京的援助都到了,原本咱们是要随着他们一起回到昆京的,如今找不到郡主,如何还有脸回去?”
永安候府的仆人们都心急如焚,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能消失不见了呢?
难道是……
“别乱想了,还是赶紧找吧,郡主肯定还活着的。”
那样厉害的人物,不可能就这般轻易地死去了。
听着外头凌乱的脚步离去,那破屋子里被粗麻布袋掩盖的人才缓缓露出那张面容来。
血痕密布,从脖颈一路延伸到了脸颊的位置,原先漆黑的瞳孔不知何时竟变成了血红色。
她抬着望着外头的太阳,骄阳似火,明艳灼热。
苍白的手掌在触碰到阳光的刹那间,滋的一声轻响,手背竟被阳光灼伤,迅速腐烂至手臂的位置。
她慌忙缩回了手,强大的自愈里开始迅速修复她的肌肤。
真疼啊。
静娴苦笑一声,怎么就没人告诉她,强行打开归元珠后,竟然变得如此畏惧阳光呢?
夜幕降临,他们仍旧没有找到静娴。
阿蛮做好了糯米糕,小孩子手生,第一次做,形状千奇百怪的,她端着糯米糕站在府门等着阿爹寻郡主回来。
所有人的心情都跟着沉重了起来,没有找到,是否说明,她已经死了?
一群人陆续回到了城主府,可人群中并没有静娴。
阿蛮脸上的期待沉了下去。
“还未找到郡主吗?”
城主叹了口气:“已经寻遍整北阴了,也许……也许是郡主自己离开了北阴。”
而今他们也只能这般去想了,心里方才好受些。
阿蛮虽小,却也懂生离死别。
夜晚的北阴城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大概是先前的邪物出没,已经弄得人心惶惶,夜里到处都是巡逻队。
只有在夜晚降临时,静娴才能裹上那粗布麻衣遮挡自身,走出那间破屋子。
四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月色清亮,照射在水坑之中。
忽然间她顿住脚步,愣愣地看着水洼中映射出自己的模样,发红的双眼,额间还有一抹鲜红的印记,脸上的红痕更是呈放射状四处分布着。
她蹲下来,手指抚上自己的额头。
那个印记……
尽管不知道那是什么,却也明白那绝非好物。
匕首出现在掌心,她对着额间印记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猩红的鲜血滴入水洼之中迅速熏染,如同一朵盛开的血色之花,绝美妖艳。
血肉被生生剜掉一块儿,鲜血蜿蜒而下,模糊了她的双眼,和她脸上的印记混为一体,让她看上去如同恶鬼一样狰狞可怕。
然而血肉重塑,那印记又再次出现在她额间。
刹那间,一股寒意席卷了她的全身。
摆脱不掉了吗?
不!
不可能!
她似发了疯般再次刺向自己的额头,一遍遍一刀刀割向那该死的红色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