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宝三言两语,便将叶灵筠的小心思戳了个穿。
她自讨没趣,又觉得委屈。
“祖母……”她转身可怜地看向王婆子说:“是孙女没用,原是想给祖母讨些鸡蛋来补身子……”
王婆子一双倒三角眼恶狠狠的看向叶静娴。
拍了拍叶灵筠的手说:“好孙女儿,祖母知道你的心意就够了,放心吧,那贱蹄子得意不了几天的!”
有王婆子这颗定心丸,叶灵筠这才舒坦了起来。
随后王婆子将叶灵筠拉到一旁,小声地说:“你娘如今掏不出十两银子来,我便同你娘商议着将那贱蹄子卖到宜春院去。”
叶灵筠震惊的瞪大双眼,心里却在暗喜,还要佯装惊恐地说:“祖母,那怡春院一旦进去了,可就再也出不来了!”
怡春院是什么地方,那是个男人花钱就能进的地儿。
每年里头死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
“哼,就是要让她死在里头才好,趁着你爹还没回来,我和你娘已经和怡春院里的老鸨签了卖身契,改日你找个由头带她去县城里,到了城里自然会有人接头,到时候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就什么都好了!”
叶灵筠显得十分为难,却还是咬唇点头勉强应下了。
她和老鸨说好了,叶静娴虽不是清白身子,样貌却是极好的,十里八村也挑不出她那样的来,更是谈了个二十两的天价!
叶静娴住的那间屋子破烂得很,四处灌风,入了秋夜里本来就凉,孩子冻得蜷缩在她怀里。
她思索着得换个地方睡才行。
天刚亮叶静娴便带着墨宝走了,她得早些过去做饭。
张先生早就将要做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并对静娴说:“娴丫头,这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吃的也一样。”
“好。”反正她也没打算客气。
“你要的东西我也都准备好了。”
张先生也没多问什么,便带着孩子去了前堂。
叶静娴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彼此心照不宣,你不多问咱也省心。
毕竟现在这世道,谁脸上没几张面具?
早上出门的时候,叶静娴还从叶家院子里拿了一些别的药草来,顺便还将昨天的鸡蛋也都拿了过来。
毕竟要是留在叶家,不等她回去,只怕那鸡蛋就已经被人毁尸灭迹了。
吃过早饭后叶静娴便开始着手熬药,将所有的药材分理好,统统放进一口大铁锅里熬煮。
灶膛铮亮的火光映照在她脸上,院子里飘着一股中草药的味道。
木窗被推开一条缝隙,可以很好地看见小厨房里的光景。
她推开木屋的门,将一桶熬好的药汁全都倒进了木桶里。
清秀白净的脸上也被热腾腾的雾气熏出了些薄汗。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叶静娴放下木桶,一脸不怀好意地关上门。
陆沉渊道:“我自己可以,你要在这里看着吗?”
叶静娴一脸正色:“你腿脚不便,我总得扶着你吧,不然你自己爬进去?”
她心想着自己死了四百年,没死之前一心痴迷药道,连个正儿八经的男人都没碰过,而今便有一个漂亮男人摆在她面前。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陆沉渊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袍子,抬头看见叶静娴毫不避讳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说:“阿娴,你要是看了我的身子,就得负责。”
阿娴?
负责?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不过看着陆沉渊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难道她以后真的要养一个男人?
叶静娴还是很有良心地给他留了条底裤的。
只是当陆沉渊脱掉了外袍上衣,露出那苍白的肌肤时,纵横交错的伤痕布满了整个胸膛和后背。
看上去都是旧伤,联想到他那张漂亮的脸,以及那价值不菲的玉佩。
又孑然一身无父无母,难不成他就是那些达官贵人豢养在府里的男宠?
稍有不听话的,便是棍棒加身。
这年头若是没个身份背景,就算是个男人,但凡有点儿姿色的,也照样会沦为风月场所里的小倌儿。
所以他极有可能是逃出来的,才摔断了腿,还穿得起这么昂贵料子的衣裳。
如此一想,叶静娴不免对他格外同情怜悯了起来,将他搀扶着放进木桶后,拍拍胸脯说:“你放心,我叶静娴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她素来用药就猛,即便是药浴,可当他一泡进去的时候,浑身便如针扎。
“这里头的药都是用来克制热毒的,药效是差了些,但对你大有裨益。”
叶静娴看向他的脸,因为忍痛,额头上青筋暴起,汗珠低落,他身上的肌肤虽然苍白,但却并不显得瘦弱。
反而宽厚结实,肌肉条理清晰,原来那长袍之下的身子,竟然是这般光明。
陆沉渊微微睁开双眸,看见她打量的目光。
“阿娴,你在想什么?”
他倒是个自来熟,一口一个阿娴叫得无比顺口。
“你这身上的疤痕,是自小就有的吧?”
有新的,也有旧的,处处都避开了要害,却处处都能让他疼痛无比。
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中,漆黑的药汁包裹着他的身体,无孔不入地渗透着。
看他这般模样,倒是个可怜的。
“你放心,往后跟着我,必定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当然,她聂琅嬅虽然死了好几百年,但曾经留下来的根基应该还在。
“……”
陆沉渊没有说话,叶静娴开了窗透气,正逢大好的光亮透过竹林落在他身上,因着热气的缘故,将他皮肤熏得有些发红。
她光是站在后面看着,即便伤痕密布,这个后背也足够让她浮想联翩了。
“你叫什么?”
叶静娴忽然问,她才发现自己好像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沉渊,陆沉渊。”
沉渊沉渊,不就是沉入深渊的意思么?
着实不好听。
陆沉渊眼眸轻垂,掩下了眸子里的冷凝和波澜。
“那我以后就叫你阿渊吧,沉渊不好听。”
非但不好听,还是个十分不讨喜的名字。
他轻轻嗯了声,又唤了声她的名字:“阿娴。”
“嗯?”
“我有些口渴。”
叶静娴连忙给他倒了杯温水递过去,那热气熏熏的,连他的唇都染上了粉色,她盯着那唇轻轻含住了杯口,晶莹的水滑入他的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