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好。”那个小子叹了口气。尽管目光如电,但他的神态和声音都显得很温和。“耐文在第二回合划伤了我的腿;在第三回合时,他滑倒了,所以我刺穿了他的心脏,而不是他的右臂。那种冒犯不值得被杀死,现在我却必须对他的未亡人致以哀悼了。”他似乎对这种哀悼就像对耐文的死一样懊悔。
巫马容川喜气洋洋的面孔根本就不像是个刚刚听到儿子将杀人的行径告诉自己的女人。
“去拜访时尽量简短一些。但愿我是看错了吧!但黛玟妲是那种想得到慰藉的寡妇,那么你或者是娶了她,或者是杀死她的兄弟们。”听她的语气,第一种选择要糟糕得多,第二种倒仅仅只是令人有些厌恶。“儿子,这是马鸣,他是一个缘起,希望你能和他成为朋友。大约你们两个应该一起在苏万夜跳跳舞。”
马鸣又吓了一跳,他最不希望的事情就是身边跟着一个喜欢比武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的母亲还喜欢摸他的脸。“我不太喜欢舞会,”他立刻就说道。狐仙城人对于庆典狂欢喜欢得毫无道理。迎新日刚过,他们又连续庆祝了五天,其中两天是整日的狂欢,而不是简单的晚宴。“我都是在酒馆里跳舞,那很粗俗,你们不会喜欢的。”
“我喜欢酒馆里粗俗的舞蹈。”罕虎微笑着说道,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舞会是为老人和他们的宠物准备的。”
这之后,事情就变得不可收拾了,还没等马鸣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巫马容川已经将他塞进袋子里,又将袋口紧紧地缝了起来。马鸣和罕虎将一同参加那个庆典,以及其它所有庆典,罕虎称之为狩猎。
当马鸣想也不想地说出要狩猎姑娘时,马鸣如果稍微想一下,也绝对不会在一个人的母亲面前说出这种话,那个小子笑着说道:“姑娘或者战斗,温润的嘴唇或者闪光的剑刃,无论是什么样的舞蹈,都会是最有趣的。不是吗,马鸣?”巫马容川宠爱地向罕虎微笑着。
马鸣努力发出一个虚弱的笑声。这个罕虎是个疯子,他和他母亲都是。
终于得到巫马容川的许可之后,马鸣走出了这座宫殿。他非常想拔腿就跑。肩胛骨之间的皮肤传来一阵阵刺痒,他几乎忘记了还在脑中旋转的骰子。最糟糕的时刻莫过于当罕虎以玩笑的口气提醒他母亲,应该找个漂亮小子去参加舞会时,巫马容川一边笑着抱怨女王没时间去寻找年轻男人,一边用那双他娘的鹰眼看着马鸣。
现在马鸣知道为什么兔子要跑得那么快了。马鸣木然地走过正阳广场,什么都不去在意,现在即使湘儿和仪景公主在他身边和冷清羽打成一团,或者是厉业魔母突然从那尊雕像下面的喷泉里冒出来,他也会完全视而不见。
流浪 女人的大厅里很昏暗,不过从雕刻着藤蔓花纹的百叶拱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已经足以让马鸣看清这里的一切。比起阳光刺眼的室外,这里要凉快一些。马鸣如释重负地摘下帽子。
空气中悬浮着一片淡淡的烟草味。一些邋遢的松枝被挂在窗户上,作为庆祝苏万夜的装点。在房间一角,两个女人吹着竹笛,一个男人将小鼓放在膝盖间敲打着,他们奏出的音乐高亢而充满了节奏感。
马鸣现在已经开始喜欢这种音乐了。虽然还不是时候,但酒馆里已经有了一些客人。外地来的商人穿着朴素的麻料直裰,少数几名狐仙城人大多穿着各种行会的马甲。没有学徒和旅人。在如此靠近王宫的地方,流浪 女人的吃喝与住宿花费绝对不可能算是廉价的。
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传来骰子碰撞桌面的声音,这又勾起了马鸣脑海里的感觉。他转头看向另一侧,他的三名部下正坐在那里的一张凳子上。胡志蓁是名肌肉坚实的雨师城人,他的大鼻子让眼睛看上去比实际更小。
他赤裸着上身,将有刺青的双臂抱在头顶。万宁正将一卷绷带缠在他身上;他的身材足有胡志蓁的三倍大,但他看上去就像是一袋黄酱堆在凳子上。他的长衫似乎已经六七天没离开他的身体了————实际上它一直都是这样,即使女仆在半个时辰前刚刚熨过它。一些商人不安地看着这三个人。狐仙城人则不会这样,因为他们经常会见到更糟糕的家伙。
肖志蓁是个方下巴的晋城人,在左侧脸颊上刺着一只粗糙的鹰。他是貔虎军的骑兵队长,现在他正在斥责胡志蓁:“……不要在乎那些他娘的鱼贩说些什么,你这个山羊生下来的癞蛤蟆,你要学会用手里那根他娘的棒子,不要随便就接受那种他娘的挑战,只因为————”他看见马鸣,急忙闭上嘴,努力装作刚才什么话都没说,这让他的样子看上去仿佛正在牙痛。
马鸣知道,如果自己追究下去,胡志蓁就不得不把匕首插进自己的肚子里,或者做出其它蠢事了,所以他只能懒洋洋地靠在桌边,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说实话,这种事其实很平常,万宁是他的部下中唯一身上没有超过二十条伤疤的人,因为某些原因,喜欢惹事的男人们总是会远远避开万宁,就像他们避开韩简。不过万宁好像很喜欢现在这种没有争端的情况。“谢铁嘴或李药师来过吗?”
万宁仍然头也不抬地缠着绷带。“连一根头发也没见到,彬蔚倒是露了脸。”
万宁的话里没有“大人”之类的胡话,他从不掩饰对于贵族的厌恶,但不幸的是,他也从不掩饰对仪景公主的敬意。“在你的房间里丢下了一只箍铁的箱子,然后就唠叨着什么小东西之类的话走掉了。”他仿佛是要从牙缝里啐痰一样,但他瞥了女仆一眼,又闭上了嘴。胡大妈会跟所有在她地板上吐痰、扔吃剩的骨头,甚至是敲铜烟锅的人拼命。“那个小子又去马厩了,”没等马鸣问,他又说道,“跟他在一起的有他的书和老板娘的一个孩子。另一个姑娘儿打了他的屁股,因为他拧了她的屁股。”给绷带打上最后一个结之后,万宁责备地看了马鸣一眼,仿佛这都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