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们已经知道了呢?半夏想象不出她们还有什么原因会如此严厉地召唤她。但楼兰不会在开始战斗前就投降。
她愣了一下,思想仿佛才又回到了现在。如果我不打算在战斗之前就投降,她冷冷地想,大约我现在就应该前往战场了。
半夏洗了脸,洗了两次,然后找到自己的鞍袋,将它们装满。她的奇玉发梳、发刷和镜子被装了进去,然后是针线盒————一只精致的小镀金匣,很可能曾经是某位女贵族的首饰匣————再加上一块白色的枸骨香水皂、干净的长袜、衬裙和一些诸如此类的东西,直到两侧的皮口袋都被装满,她几乎没办法将带扣扣紧为止。
另外几件裙装和披风,还有一条楼兰披巾被打成一个包裹,用一条绳子紧紧地捆起来。随后半夏又在帐篷里找了一圈,看看还有什么是她想带的。这些全都是她的,就连这顶帐篷也是送给她的,但它和所有这些地毯、软垫显然都太累赘了。
半夏的水晶脸盆非常漂亮,但太沉重了。还有那些箱子,其中有几只在箱箍上有着美丽的花纹,或是很可爱的雕刻。
在这个时候,想着这些箱子和所有这些东西,半夏意识到自己正试图拖延启程的时间。“勇气,”她冷冷地说,“楼兰之心。”
只要不介意站不稳跳来跳去,不坐下来也能穿袜子————蹦跳着将长袜穿好后,她穿上一双耐磨的鞋子,为走远路的可能性做好准备。接着她套上一件柔软的宋锦绸衬裙,然后是那套深绿色的圆领袍和窄裙裤。
不幸的是,这条裙裤太过合身,让她刚被鞭打过的臀部感觉很不舒服。穿上这个,她完全不想在任何地方稍微坐一下。
半夏没有到帐篷外面去的必要,摩诃丽和鬼纳斯大约都已经回各自的帐篷去了,但她们也有可能正站在外面。半夏不想冒险让她们看见自己做那件事,那一定像是在抽她们的嘴巴。当然,前提是半夏的办法要有用,否则她只能骑马赶过一段漫长的旅程。
半夏紧张地揉搓着手指,运起了太一,让它充满身心。然后她又开始不舒服地移了移脚步。太一会让她对一切都更加敏感,包括自己的身体,但她现在可是一点也不想感觉到它。
半夏在尝试一些新的办法,一些就她所知没人曾经试过的办法,所以理应要缓慢而小心,但这一次,她真的想立刻就离开真源。她迅速导引真气了大量的纯阴之气,开始进行编织,帐篷里的空气随着她的编织而闪耀,让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
如果她半夏的是正确的,那么她就是在帐篷里创造了一个和在夜摩自在天中完全一致、没有丝毫差别的空间。但想要确认她是否正确只有一个办法。
半夏将鞍袋甩到肩上,用一只手臂夹住包裹,迈步穿过这个编织,然后放开了太一。
半夏能够从几个细节中确定自己在夜摩自在天里了:刚刚还冒着火苗的油灯现在已经熄灭了,但这里还是有某种程度的光照;同一件物品看两次,会发现它有了轻微的变化,譬如一个脸盆会变成一口箱子。她已经以肉体进入了夜摩自在天,这和她从梦中进入这里感觉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半夏屈身走出帐篷,几近满盈的月亮照耀着营地。没有营火,也没有人移动,雨师城陷在一片阴影之中,而且让人感觉奇怪的遥远。现在的问题就是要尽快赶到独狐陈,半夏考虑过这一点,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她在这里是否能像控制自己的梦一样控制自己的肉体。
半夏将自己要寻找的东西固定在脑海里,绕过帐篷————她不由得笑了起来。卷卷站在她面前。很久以前,半夏骑着这匹矮小的长毛母马离开了红河,这只是一匹梦中的母马,但它看见半夏时,便打着响鼻嘶鸣了一声。
半夏放下包裹,用双臂搂住卷卷的头,对它耳语道:“我也很高兴见到你。”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是卷卷的,不管是不是映影。
卷卷背上高鞍尾的马鞍也是半夏想象出来的,这种马鞍虽然不柔软,但在长途旅行时却会让骑乘者感觉舒适。半夏斜睨着那副马鞍,想象着它铺上软垫的模样。在夜摩自在天中可以依靠想象改变一切,甚至是想象者本身,如果她的想象足以让卷卷出现……半夏开始对自己集中了精神。
带着一丝笑容,半夏将鞍袋和包裹固定在马鞍后面,爬上马背,舒服地坐进马鞍里。“这不是欺骗,”她对卷卷说,“她们不会让我这样一路骑到独狐陈去的。”
半夏并不确定这点,大约她们会,不管有没有楼兰之心,她们能接受的总是有限。半夏掉转过卷卷的头,轻踢一下它的腹侧:“我需要尽快到达,所以你可要跑得像风一样快啊!”
还没等半夏因为想象圆胖的卷卷像风一样飞驰而笑出来,这匹母马已经按照她的命令做了。周围的景物变得模糊,如箭般疾速射过她们身边,半夏只能抓紧马鞍,惊讶地大张着嘴。
仿佛卷卷每迈出一小步,她们就已经前进了好几里。卷卷踏出第一步时,半夏惊鸿一瞥地发现自己身在雨师城下的河岸上,几条船漂浮在闪动着月光的黑色水面上。半夏刚刚想要拉住缰绳,阻止卷卷冲进河里时,卷卷已经一步把她们带进了灌木丘陵区里。
半夏仰起头,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除了周围不停变幻的模糊景物外,她无法从其它地方感觉到自己前进的速度。她的头发几乎还来不及在稍纵即逝的风中向后飘扬,下一阵风又迎面而来。
卷卷的步伐就像她记忆中那种缓步前进的感觉一样,但周围所有向后飞速跳跃的一切让她感觉十分痛快,一会儿是一条充满寂静而暗淡月光的乡村小路,下个片刻又是一条盘绕在一座座山丘之间的郊野大路,然后是一片草地,长长的杂草几乎高及卷卷的肩膀。
半夏只是会偶尔停一停,让自己适应一下,然后再让卷卷放开步伐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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