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在吗?令公鬼心想。是不是还有其它的声音和一点古老的回忆,回答我!你在吗?他得到的只有寂静。他可以听从纯熙夫人的建议,或者是其它某个人的。
突然间,令公鬼意识到自己正盯着王座大厅白色的大理石墙壁,盯着西北方,那是采蓝所在的方向。那位鬼子母已经不在老酒家客栈了。不!不管她是谁!令公鬼不会让一名偷袭他的鬼子母取代纯熙夫人的位置,他不能信任任何与白塔有关的人。除了她们三个————仪景公主、湘儿和半夏。他希望自己能信任她们,即使他的信心并不是那么强。
不知为什么,令公鬼抬头望向富丽堂皇的天花板,望向那些描绘着战争和女王肖像、中间用白狻猊图案隔开的彩绘琉璃窗。那些比真人更加巨大的女子肖像似乎都在望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又似乎是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当然,这是令公鬼的想象,但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象?因为他知道了狐射姑的事?想象,还是疯狂?
“有人来了,我觉得你应该见一见他。”李义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令公鬼猛地从那些女子面前转过身,他真的也在瞪着她们吗?李义府的身边还带着一名滕州骑兵,他比矮个子李义府要高一些,留着黑色的胡须与髭髯,有一双眼角上翘的碧眼睛。
“除了仪景公主,我谁也不见,”令公鬼的语气比他想象的更严厉,“或者是能证明魔尊已经死亡的人,今天上午我要去雨师城。”
在话音脱口而出之前,他甚至根本还没有这个打算。半夏在那里,而且那里也没有这些女王肖像。
“我已经有一个来月没去过那里了,如果我不留意一下他们,大概就会有某位贵族或小姐背着我占据太阳王座了。”李义府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他解释得实在太多了。
“你说的没错,但你会想要先见见这个人的,他说是布政使大人派他来的,我认为他说的是实话。”厌火族人全都立刻站了起来。他们知道是谁在使用这个名字。
令公鬼只是惊讶地盯着李义府,他最预料不到的事情就是幽瞳会派使者来。“带他进来。”
“小五子。”李义府转过头说道。那名年轻的滕州人立刻跑了出去。
一小会儿之后,小五子带着一队滕州人,警觉地看守着一名中年男子走进大厅。看上去,这个人并不值得滕州士兵们如此小心,他并没有携带兵刃,身上穿着一件立领的灰色长长衫,留着卷曲的胡子,但没有髭髯,这些全都是标准的云梦泽风格。
他有着短鼻子和一张正露出笑容的大嘴,但是当他走近时,令公鬼意识到他的嘴一直是这样咧开着的。这个男人整张面孔都被冻结在这种愉快的表情里,与此相反的是,他的黑眼睛从这张面具里望出来,眼里充满了恐惧。
当距离令公鬼还有十步的时候,李义府抬起手,卫兵们停住了脚步。那名云梦泽人却仍然盯着令公鬼,继续向前迈步。直到小五子用剑尖抵住他的胸口,才让他停下来。他只是瞥了那根微微弯曲的剑刃一眼,就继续带着笑脸-,用那双畏惧的眼睛看着令公鬼。他的两只手垂在身侧,却不停地扭动着。
令公鬼本来要向他靠近一些,但苏琳和乌伦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们并没有完全挡住他的路,但令公鬼还是必须推开他们才能走过去。
“我觉得知道,这个男人被怎么了?”苏琳一边说,一边端详着他。一些枪姬众和铁狱众已经从圆柱中走了出来,其中有一些人甚至戴上了面纱。“如果他不是魔界杂兵,他一定也接触过暗影。”
“这样的生物大约会有我们不知道的能力,”乌伦说,他是那些系了红头巾的人之一,“大约他有利用碰触来杀人的能力。向敌人派来这样一个信使是能产生很大作用的。”
苏琳和乌伦都没有看着令公鬼,但令公鬼点了点头。大约他们是对的。“你叫什么名字?”令公鬼问。苏琳和乌伦确认他会留在原地之后,就向旁边让出了一步。
“我是……是从幽瞳那里来的,”那个带着笑容的男人有些迟钝地说道,“我为……为转生真龙带来了讯息,为你。”
嗯,这算是够直接的了。他是一名魔尊的爪牙,还是一个被幽瞳用可怕手段陷住的可怜魂魄?那肯定是比万剑告诉过他的更加可怕的手段。“什么讯息?”令公鬼问。
那名云梦泽人翕动着嘴唇,挣扎着,而从他的口中传出来的声音和他刚才的说话声完全不同,这个声音更加深沉,充满自信。
“在暗主回归那天,我们会站在不同的两边,你和我。但为什么我们现在要彼此攻杀,却让韩咒和砉砉踩着我们的骨头,瓜分这个世界?”
令公鬼认识这个声音,他的脑子里有真龙关于这个声音的记忆残片。幽瞳的声音。真龙发出没有言辞的咆哮。
“你已经有太多东西要消化了,”那个云梦泽人还张着嘴,发出幽瞳的声音,“为什么还要吃下更多?在你费力去咀嚼时,你不害怕吉陀婆和万剑从背后偷袭你吗?我建议我们之间暂时休战,直到回归之日。如果你不攻击我,我也不会攻击你,我保证向东不会越过涿鹿平原,向北不越过东边的戎卢和西边的乐央川。你知道,我留给你的部分远比我自己的要大。我不能代表其它星主,但至少你可以不必再害怕我和我控制的国家。我保证绝不帮助他们对抗你,也不会帮助他们抵御你的攻击。现在你已经除去不少星主,我毫不怀疑你会继续干下去。如果你不必担心你的南翼,又知道他们得不到我的帮助,你一定会比以前做得更好。我怀疑等到回归之日时,只有你和我会留下,最后一定会是这样。”
那个人的牙齿猛地咬在一起,脸上重新出现了那个冻结的笑容。从他的眼睛看,他几乎已经要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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