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兰娜和开砂交换了个眼神。无为派鬼子母耸耸肩,走到餐具柜前,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当然可以。”开砂说,“我知道这对你一定很难,但我们确实需要了解令公鬼更胜于他对自己的了解,才能决定该如何行动,否则,一切大约都将变成灾难。哎哟,天哪,是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孩子,但我对你有很高的期待。你能有那么多发现,而且还是在有障碍的……嗯,我相信你一定还会有惊人的发现,想一想……”
鬼子母在说了一大堆废话之后,终于让湘儿蹒跚着走了出来。她确实是蹒跚着脚步,膝盖一直在打颤。每个人都在谈论她,她本该听仪景公主的话,把所有那些所谓的发现都丢到仪景公主头上。
燕痴是对的,迟早她们会开始调查她是怎么做出那些发现的。那么,鬼子母们在决定怎样才是避开灾难的最好办法。这并没有让她得到任何与令公鬼有关的线索。
她瞥了一眼几乎升到头顶的太阳,和沈悠悠的约会已经耽误了,至少这次她有个好理由。
沈悠悠的房子,这座房子里一共住了二十五名女子,坐落在小白塔的另外一边,当湘儿经过那座以前的客栈时,她放慢了脚步。在孙希龄身边的许多护法说明会议仍在进行中,心中残余的怒火让湘儿能够看见那道阵法。
那是个扁圆形的护罩,大部分由火之力和风之力构成,其中还有一点水之力。它在湘儿眼前闪耀着,覆盖了整座建筑。系住这个编织的结点似乎正在吸引着湘儿要去解开它,但碰触这个结点很可能会让她的皮被送去硝皮场————在街道上有许多鬼子母。
护法们都在来回走动,相互攀谈,不时会有一名护法出入这道闪光的护罩,他们是看不见它的。仪景公主无法渗透这道防止借助上清之气偷听的护罩。
沈悠悠的房子在大约一百步外的街上,但湘儿先走进了老客栈附近一座茅草顶房屋旁边的院子里。一排摇摇摆摆的木栅栏立在这一小片只剩下一些干枯的杂草的空地上,不过栅栏上有一道门,悬挂在一根几乎完全生了锈的铰链上。
当湘儿将门打开的时候,铰链发出尖细刺耳的声音。湘儿急忙向周围看了一眼————没人看见她————她拢起裙子,穿过那道门,冲进一条窄巷里,一直跑到她和仪景公主努力想要探察的那幢房子外面。
片刻之间,湘儿犹豫了一下,在裙子上擦了擦汗湿的双手。她还记得瑶姬所说的,她知道自己在心里是一名懦夫,虽然她极为痛恨这个事实。
湘儿曾经以为自己是很勇敢的,就算不像瑶姬那样是一位英雄,但也够勇敢了。这个世界让她学到了许多事情。只要想想如果那些鬼子母抓住她的话,会对她做些什么,她就想立刻转过身,跑到沈悠悠那里去。她不太可能找到一扇窗户通向那些宗派守护者们开会的房间,完全不可能。
她竭力在嘴里弄出一些湿气————她的嘴怎么会这么渴?当她身体其余的地方几乎已经湿透的时候。她悄悄向那个房间靠过去,总有一天,她会想要知道勇敢是什么样的,如何才能变成像瑶姬和仪景公主那样,而不是一名懦夫。
当湘儿穿过阵法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刺麻感,实际上,几乎没有任何感觉。她知道这样做是不会有感觉的。碰触它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她还是让自己趴伏在粗石墙壁上,石块裂缝中的爬墙虎残茎擦过她的脸颊。
湘儿缓缓沿着一扇铰链窗户的边缘摸索了一圈,它关得很紧,所有琉璃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能够透光的油布,但肯定没办法透过这种油布看到或听到里面的情形。
不知道窗户对面有没有人,没有一点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她向另一扇窗户溜过去。这里的一扇窗户也被油布封死了,但她能从另外一扇窗里看到一张曾经有着华丽纹饰的破桌子上堆满了纸张和墨汁瓶,还有几把椅子。除了这些,这个房间完全是空的。
她念了一句从仪景公主那里听到的脏话,这个姑娘知道的脏话数量简直令人吃惊,摸索着石墙继续向前走去。第三扇窗户是打开的,她将鼻子靠过去,又立刻退了回来。
真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好运,但宛童就在那里,和她在一起的不是宗派守护者,而是浣花夫人、灵之真等人。如果湘儿的心跳不是如此剧烈,她本来应该能在看见她们之前先听到她们的说话声。
湘儿跪下身子,尽量靠近窗口,窗子的下沿磨到了她的头顶。
“……这就是你们希望我带回去的讯息?”这个钢铁般的声音一定是宛童的,“你们需要更多时间考虑?还要考虑什么?”
“长老会……”浣花夫人开口道。
“长老会,”白塔使节带着嘲笑的声音说,“不要以为我是瞎子,看不见这里的权力掌握在谁手里,那个所谓的长老会只会按照你们告诉她们的去思考。”
“长老会已经要求有更多的时间,”花楹坚定地说,“有谁知道她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厉业魔母必须等待她们的决定,”琦玮用与宛童同样冰冷的声音说,“对于白塔的统一,她就不能有耐心点吗?”
但宛童的回答更加冰冷:“我会带回你们……长老会的……讯息,呈递给丹景玉座。我们看看她会怎么想吧!”随后就是开门声和震耳的关门声。
湘儿几乎失望得叫出声来。现在她知道答案了,却不知道问题。只要开砂和黛兰娜早一点放她走。嗯,这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也总要好过听到“我们会回去,并遵从厉业魔母”。现在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最好不要让别人看到她。
她正准备离开,却听见灵之真说:“大约我们应该送信过去,大约我们应该召唤她。”湘儿皱起眉头,没有挪动。她?她是谁?
“形式必须符合规范,”琦玮粗声说道,“必须沿用正确的仪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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