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故事已经从黑齿国、三江口和河对岸的奇肱国传到了独狐陈,她们认为这些都是人群在得知真龙已经转生后撕心裂肺的表现。仪景公主不像她们那样确定。
虽然这些鬼子母的年龄和阅历都远超过她,但她见识过她们没见过的东西。谣言中说她的母亲在锡城古国西部聚集了一支军队,而那支军队用的竟然是古老的千百年前的旗帜!
也有谣言说她成为令公鬼的俘虏,或者是逃到任何人们能想到的国家,包括边境国和奇肱国。尤其是最后这个逃亡地,完全是无法想象的,白塔显然也完全不相信这些。仪景公主希望自己知道该相信什么。
当她听到浣花夫人叫出她的名字时,她停止了惦念母亲身在何处的烦恼。浣花夫人并不是在对她说话,只是匆匆地念着一张方形纸上的文字,那张纸很快就变成了长方形,在最底下出现了三道印章————仪景公主必须被找到,并送回白塔,不惜一切代价,任何耽误这件事的人都会“羡慕答里呵的下场”。
这让仪景公主打了个哆嗦,在她们前往独狐陈的路上,一个叫这个名字的妇人差点将她和湘儿捆成一团送进了白塔。浣花夫人随后读到的内容里说,锡城古国的统治家族是“关键”。这毫无意义,到底是什么的关键?
三位鬼子母甚至没有向仪景公主瞥过一眼,她们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继续查看其它文稿了。大约她们已经忘记她在旁边,大约她们会有这种反应正是因为她们没有忘记她,鬼子母的行为不是旁人能够理解的。
她们可能会决定让她远离厉业魔母,也可能会选择将她捆住手脚,交给厉业魔母。“筷子插下去的时候不会等青蛙允许。”她记得李嬷嬷是这样说的。
厉业魔母对于令公鬼发布特赦令的反应,在那份报告上清晰地体现出来。仪景公主几乎能看到厉业魔母将那张纸在手中揉皱,差点将它撕碎,又冷冷地将它抚平,放回到匣子里的模样,厉业魔母的愤怒几乎总是冰冷的。
在那份文稿上,她没有写下任何批示,而她在另一份文稿上用潦草、凶狠的字迹,写下了白塔内鬼子母的名单。这清楚地表明,她已经准备好公开宣布任何不遵从她的命令返回白塔的鬼子母,都会被视为叛徒。
浣花夫人和另外两位鬼子母低声地讨论了一下这种可能。无论有多少鬼子母打算遵守这个命令,她们之中肯定有些人需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回到白塔。
甚至有些鬼子母可能至今还没收到这样的命令。不管怎样,这样的声明只会向世界证实,白塔已经分裂。厉业魔母一定是神经错乱、失去理智,才会想到这种方法。
一阵颤栗滑过仪景公主的背脊,不是因为厉业魔母的可怕或她的企图。二百九十四位鬼子母在白塔支持厉业魔母,这个数量接近于全部鬼子母的三分之一,几乎像聚集在独狐陈的鬼子母一样多。
能预期的最好的可能是,其余鬼子母支持独狐陈或白塔的比例为一半对一半。在最开始的大逃亡之后,进入独狐陈的鬼子母数量已经非常少了。大约进入白塔的鬼子母也在减少,希望如此。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三位鬼子母只是沉默不语地检查着文稿,直到花楹突然喊道:“厉业魔母已经派遣使者去见令公鬼了。”仪景公主一下子跳了起来。如果不是丹景玉座急忙向她打了个手势,她一定会叫出来,而丹景玉座还没来得及消去勒住手指的花绳,因为打这个手势差点让身子失去平衡。
浣花夫人向那张纸伸过手去,但那张纸已经变成一份三页纸的文稿。“那些使者的目的地是哪里?”灵之真也同时问道:“她们是什么时候离开嘉荣城的?”距离鬼子母的情绪失控只差毫厘。
“目的地是雨师城。”最后花楹说,“我没看到她们是什么时候出发的。但她们在发现他已经去了锡城古国之后,一定会立刻转往玄都了。”
这个情报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从雨师城前往玄都大概需要一个月或更多时间,独狐陈使节团肯定会抢在她们之前见到令公鬼。仪景公主在独狐陈她的床垫下藏了一张粗糙的地图,每天她都会依照她的推测在那上面标出使节团距离玄都还有多远。
那名无为派鬼子母还在说着:“看来,厉业魔母是要支持他了,而且还要将他护送到白塔。”浣花夫人挑起了眼眉。
“这太荒谬了,”灵之真葡萄色的脸颊变暗了许多,“厉业魔母是凌日盟的。”丹景玉座理论上既属于所有宗派,也不属于任何宗派,但没有人能彻底摆脱她的本源。
“那个女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浣花夫人说,“令公鬼大约真的会被白塔的支持所吸引。”
“大约我们能通过那些楼兰女人送信给半夏?”灵之真的语气中带着犹豫。
丹景玉座响亮地假咳了两声,仪景公主还是差点就栽倒在地上。当然,警告半夏是必须的————厉业魔母的人如果发现她在雨师城,肯定会将她拖回白塔,不管半夏是否愿意————但这些鬼子母的推测……
“你们怎么能认为令公鬼会听厉业魔母的话?你们以为他不知道厉业魔母属于凌日盟吗?他不知道凌日盟所代表的意义吗?她们不会支持他的,你们清楚这一点。我们一定要警告他!”仪景公主知道,自己的话是有矛盾的,但忧虑已经钳住了她的舌头。如果令公鬼出了什么事,她宁可死掉。
“你有什么建议,见习使?”浣花夫人冷冷地问她。
仪景公主觉得自己现在这副大张开嘴的样子一定像一条死鱼,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远处的一声尖叫救了她,随后又是一阵慌乱的叫喊从前厅传来。仪景公主距离房门最近,所以她第一个冲进了前厅。前厅里摆放着太微玄使的桌子,桌面上堆放着许多文稿、卷轴和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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