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湘儿毕竟是曾经主导过女事会的禁魇婆————虽然女事会有时对她并不全然心服,女事会也会对违反律法和严重违反习俗的男女们进行惩罚。她大约不能像燕痴那样随意杀人,或者是玩弄别人的思想,但……
燕痴张大了嘴,湘儿用风之力塞满了她的嘴,或者该说,是她利用罪铐迫使燕痴塞住了自己的嘴,这种感觉与自己亲身导引真气没什么差别,但燕痴知道湘儿运用的是她的能力。
在承受塞噎之苦的同时,燕痴还在因为自己像工具一样被使用而怒不可遏,黑色的眼睛喷射着怒火,而她自己的能流已经将她的手脚紧紧地捆住。而后,湘儿开始代替她想象肉体的感觉,就像刚刚那些荨麻触感一样,一切都不是真实的,除了感觉之外。
燕痴僵直了身体,似乎一根鞭子正抽在她的屁股上。愤怒和耻辱沿着罪铐如潮水般涌来,其中还夹杂着些许轻蔑。与燕痴精心钻研的折磨方法相比,这个办法完全是小孩子的主意。
“等到你准备与我合作的时候,”湘儿说,“你只要点点头就好了。”不能耽误太长的时间,令公鬼和尸冥正全力想要杀死对方。如果她为了躲避风险而一直在这里拷打燕痴,如果因为这个而让尸冥杀死了令公鬼……
湘儿记得她十六岁时的那天,就在成年人们认为她已经到了可以结辫子的年纪时,她和老缺牙打赌,从曹大姐那里偷了一块蜜枣包子。她刚刚走出厨房,恰好撞到了小玲。于是她将那时自己的遭遇一股脑地加在罪铐上,燕痴的眼睛一下子凸出了眼眶。
湘儿又凶狠地重复了一遍。她不能阻止我!又一遍。无论她怎么想,我一定要帮助令公鬼!又一遍。即使那样会让我们没命!又一遍。这感觉不太对,她可能是对的,令公鬼会在认出我之前就杀死我们两个!又一遍。这感觉不太对,我讨厌害怕!又一遍。我讨厌她!又一遍。我讨厌她!又一遍。
她突然意识到,被捆缚的燕痴正狂乱地挣扎着,拼命地点着头,似乎要将头从脖子上点下来。一时间,湘儿惊讶地看见,泪水正从燕痴的脸上不停地流下。她急忙停止自己的想象,解开了风之力的绑缚。苍天啊,我做了什么?我不是燕痴!
“那么,你不会再给我添麻烦了?”
“他们会杀死我们的。”燕痴虚弱地说着。因为她还在不停地抽泣,湘儿几乎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她确实是在匆忙地点着头。
湘儿努力让自己狠下心肠,燕痴应该得到这样的惩罚,她应该得到更厉害的惩罚。如果是在白塔,一名弃光魔使在经过审讯之后会立刻被遏绝,并处以死刑,而且一旦证实她的身份,判刑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好吧,现在我————”
霹雳摇撼着整座宫殿,墙壁发出劈啪的声音,地板上扬起了一层灰尘。湘儿倒在燕痴的身上,她们踉跄着,吃力地保持着平衡。还没等到剧烈的震撼结束,又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猛烈的火焰正从山一样巨大的烟囱中爆发出来。
咆哮声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随后是一阵似乎所有声音都已经消失的寂静。不,有靴子的声音,有一个男人正在奔跑。那个声音回荡在走廊里,是从北方传来的。
湘儿用力去推另一个女人:“快走。”
燕痴呜咽着,但湘儿拖着她快步前进时,她并没有反抗。她大睁着眼睛,呼吸愈来愈快。湘儿觉得能有燕痴在身边是件好事,不止是因为可以使用她的上清之气。
在暗影中隐藏了这么多年,这只蜘蛛已经变得如此懦弱,与她相比,湘儿觉得自己还是很勇敢的,几乎是勇敢。现在她只是因为生气于自己的畏惧,才勉强能导引真气足够的纯阴之气,让自己留在夜摩自在天。燕痴早已经连骨头都在打哆嗦了。
将燕痴用银索拖在身后,湘儿加快了步伐,向远处的脚步声一路追了过去。
令公鬼警觉地走进了这座圆形的庭院,他的背后是一幢三层建筑物,以这幢建筑物为基线,面前的地上用白色石板铺成了一个半环形。
沿着半环形的边缘有一排十五尺高的白石柱,柱子顶端用同样颜色的石雕连在一起。在半环形的外面是另外一座花园,用砾石铺成的林阴~道分散在低矮的树丛中。在石柱的围绕中,大理石长椅围绕着一个铺满了莲花的池塘,池水里游动着金色、白色和红色的鱼。
突然间,那些长椅晃动着,变成面貌不清的人形,只是那些人看上去仍然像原先的大理石一样苍白而坚硬。他已经知道了想要影响尸冥做出的改变有多么困难。闪电从他的指尖爆出,将那些石人炸成了碎片。
空气变成了水,令公鬼在窒息中挣扎着向那些圆柱游去。他能看见前面的花园,尸冥一定在柱子之间设立了屏障,让水不会灌到花园里去。
还没等令公鬼开始导引真气,金、红、白色的形体已经冲向了他。它们比刚才池子里的鱼更大,口中生满了利齿,它们撕咬着他的皮肉,一股股鲜血在他四周形成了红色的薄雾。
下意识地用双手去挥打那些鱼,令公鬼处在虚空中冰冷的那部分已经在导引真气了。烈火喷薄而出,射向石柱间的屏障,射向每一个尸冥能看到这个院子的地方。水流翻卷着,从他身边涌过,灌入他用烈火穿出的孔洞。
金、白、红色的闪光仍然持续向令公鬼射来,在水中添加了更多的红丝,他漫无目的地朝四面八方射出烈火。他的肺里没有气息了。他开始竭力想象空气,把水想成空气。
突然间,水变成了空气,他重重地跌在石地板上,周围落下了许多不停扑腾的小鱼。他翻过身,从地上爬起来。所有的水都变成了空气,连他的衣服都干了。
石柱组成的半环在完整无缺地站立和倒塌成一堆废墟之间来回变幻着。花园里的一些树时而躺倒在它们的树桩上,时而又像刚才一样沿道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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