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城的贵族们挤满了由抛光苍石巨柱撑起的拱顶大厅,这些苍石柱的直径足有十尺,柱顶一直伸入到模糊的阴影中,阴影下面有一盏盏挂在黄铜链上的黄铜吊灯。
男男女的大君们在大厅正中心穹顶的正下方围成一个巨大的圆环,位阶较低的贵族依序排在他们身后,一排排队列一直延伸到了圆柱群中。所有人都穿着他们最华丽的缎条府绸、云锦和鱼口缎衣服,宽大的袖子、金线饰领和尖顶帽子比比皆是。所有人都在不安地窃窃私语,让高大的厅堂中回响着一种令人紧张的窸窣声。
这个地方的名字叫秦望石髓大厅,在这之前,只有大君们可以走进这个地方,而他们一年也只能进来四次,这是晋城的律法和习俗共同定下的规矩。
现在,所有身在晋城城的贵族都聚集在这里,召唤他们的是他们的新王,律法的制订者和习俗的破坏者。
人群匆忙地让出了一个缺口,因为他们看见了纯熙夫人。鬼子母和半夏从缺口处走进了人圈中心的空地。孔阳的失踪让纯熙夫人很生气,这个男人从不会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失踪的,他总是时刻看顾着她,仿佛她根本无法照料自己。不过,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约缚的联系,所以可以确定,他离海门通并不远,如果不是这样,她也许早就开始担心了。
孔阳一直在与湘儿绑在他身上的羁绊作战,其激烈程度不亚于他和妖境黑水修罗的战斗,但他一直在否认这一点。那个年轻女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羁绊,和她与他的束缚一样强大,只不过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他想扯断这种羁绊,就如同要用双手撕裂钢铁。
实际上,纯熙夫人并不嫉妒湘儿,只是在这么多年的岁月里,孔阳一直是她的剑,她的盾,她的伙伴,把他交托给别人绝不是件轻松的事。我已经做了我必须做的。如果我死了,她就会拥有他,但在这以前不行。那个男人在哪里?他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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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着红色羽边长袍的马脸女人有些过于勤快地收紧了自己的长裙,纯熙夫人知道,她是一个地方庄主,名叫紫卿。她看了这个女庄主一眼,只不过是匆匆地一瞥,甚至连脚步都没有丝毫放缓,但这个女人已经打着哆嗦,垂下她的眼睛。纯熙夫人暗自点了点头,她能接受这些人痛恨鬼子母,但她不会容忍任何一点细微的公开挑衅。看见紫卿低下头,其它贵族又惊惶地后退了一步。
“你确定他说过为什么要召集这些人?”纯熙夫人低声问。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三步以外就听不清一个人的说话声了,现在那些晋城人都在这个距离之外,纯熙夫人不想让他们听到自己在说话。
“没有。”半夏同样悄声说道,纯熙夫人觉得她像自己一样正在生气。
“有谣言在传播。”
“谣言?什么样的谣言?”
这个姑娘还不擅于控制她的表情和声音,很显然,她没有听说红河流域发生的事情。但她相信,令公鬼应该是已经听说了,毕竟,她不能把一匹烈马关在一个十尺的围栏里。
“你应该和他多说说话,他需要一只倾听的耳朵,让他和信任的人谈谈他的困扰,这会对他有帮助。”
半夏瞥了她一眼,她已经久经世故,却淡忘了这些朴实的办法。不过,纯熙夫人所说的确是事实,那个大男孩需要别人的倾听,通过倾诉减轻他的压力,也许这会有效。
“他不会向任何人倾诉,纯熙夫人,他总是隐藏他的痛苦,希望能在别人注意到之前自己处理掉它们。”愤怒闪过半夏的面颊,“那个榆木脑袋的犟驴!”
纯熙夫人的心中产生了一点同情。这个姑娘绝不会接受令公鬼与仪景公主手挽着手一同散步的情景,他们还偷偷在角落里接吻,以为没有人看到他们。而半夏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同情并没有持续多久,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这个姑娘处理,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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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要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担心。
仪景公主和湘儿现在应该已经登上了江鲤子,她们的航程最终也许能让她了解她对寻风手的怀疑是否正确,但这并不重要。最少,她们也有足够的金子雇一艘船和一队人————这也许是在忽罗山混乱的现状下所必须的,剩下的足够她们贿赂骆驼城的官员了。
谢铁嘴的房间已经空了,纯熙夫人的眼线向她报告说,说书先生在离开海门通时还在嘟囔着关于忽罗山的话。谢铁嘴能帮助她们雇到好的人手,找到正确的行贿对象。
计划中关于玄女派阴谋的两条线索,其中牵涉到萧子良的那条真实性极高,她已经通报丹景玉座处理了。另一条是关于潜藏在忽罗山的神秘危机,这条讯息较不可靠,让那两个姑娘子去处理就行了。
无论如何,至少她们现在无法再找她麻烦了,更重要的是,她们远离了令公鬼。纯熙夫人只是有些遗憾半夏拒绝了与她们同行,嘉荣城是这三个姑娘的最佳去处,不过忽罗山也行。
“说到榆木脑袋,你还想继续那个前往荒漠的计划?”
“是的。”姑娘坚定地回答,她需要回到白塔去,训练她的力量。丹景玉座到底在想什么?等我有办法问她时,她大概又会用些关于船和鱼的谚语来搪塞我。
至少半夏也可以离开了,而那名楼兰姑娘会照顾她,也许那些智者真的能教导她一些关于占梦的知识,这大概是来自厌火族人的最惊人的讯息,而现在各种重要的讯息已经多到让她应接不暇的地步。不过,半夏的这次荒漠之旅也许在将来会有很大的作用。
最里面的一圈晋城人让开了路,透过人群间狭窄的缺口,她和半夏看到了穹顶下面留出的一块空地。这些贵族故作镇定的丑态在这里变得更加明显,许多人像赌气的小孩一样盯着自己的脚尖,另外一些人则只是两眼无神地盯着随便什么东西,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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