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随着天气转凉,厂里的改制的脚步也迈出了第一步。根据市里边的安排,资产评估审计工作已经在10月中旬开始了,现在外资引入股份谈判也已经结束了,引入了台资和另外一个私人资金,其中国资占股51%,台资占股40%,私人占股9%。股份制的改制正在最后的申报审批阶段,厂的名字也从z市新华第一印刷厂改名成了y省印刷集团z市第一印务公司了。管理模式也发生了改变,领导层全部实行了聘用制,需要竞岗考核,并且竞聘领导岗位还要签署绩效考核责任书。
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基层职工全员竞岗,并且会更新一批机器设备,据说都是全自动的最先进的。只是各个车间的岗位比以前大幅度缩减了,比如我们车间从原来的的75人编制直接缩减成了43人,整整少了将近一般的人,并且领导岗位从原来一正三副一书记变成了一正两副,正主任兼书记。班组也减少了,从原来的三班九组变成了两班六组,虽然人员减少了,但是生产任务目标却整整增加了50%。
这些改变让厂里的基层职工都开始有点惶惶不安了,不知道这个改革对于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这里边说什么的都有,有无所谓的;有找关系走门路想调离的;更多的就是跟我一样没钱没关系只能听天由命的。就这样大家都在不安中度过了97年的春节。
就在喧喧闹闹中过了五一劳动节,刚上班就看到了厂里布告栏的公告。公告内容是关于改制后厂里的岗位编制的改革方案。
看到了厂里公示的岗位编制,厂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有些辅助车间还有后勤科室裁员竟然达到了80%,这一下子整个厂里人心惶惶的,特别是那些临时工和合同工,因为按照惯例他们就是首先裁员的目标。
当然正式工也不太太平,有人算了一下,就算把临时工合同工统统裁减掉,按照现有的人员编制,如果要达到新的要求,还要再裁掉将近四分之一的正式工。现在我们这些才转正的青工们也开始惴惴不安了。
正当大家都在讨论这次正式工可能会让谁下岗的时候,厂里又在三月底出来一个布告。布告内容就是厂里全员竞岗,不分你是正式工,临时工,全部要参加竞岗考核,并且如果你没有考核过,没有竞争到岗位,那就要下岗了。如果你是临时工就等于直接失业了,没有任何的补偿,合同工呢则会按照合同规定给予一定的赔偿。正式工呢如果竞岗没有竞上,则厂里会一次性买断工龄你就算是下岗了。要不就是在家待岗,每月按照最低生活标准发放生活费,第二年继续竞岗,连续两年没有竞上则按照工龄厂里一次性买断工龄,然后就是下岗。在家待岗这一年不算工龄。
紧接着隔了一天厂里又贴出了新的布告就是关于一些规章制度以及福利待遇的改革。也就是各种条条框框覆盖面很广,包括了公费医疗,福利房之类的。反正怎么说吧,就是完全把资本家剥削的那一套给拿了出来。这几个布告一出来,整个厂都闹腾开了,特别是看到竞岗考核还分笔试,技能考试以及以往的绩效考勤评定等项目后,有很多干了一二十年技术还不错但是文化层次很低的老工人彻底的炸毛了,吵吵闹闹的要去市里边找领导要说法,给国家干了一辈子了,到了就这样被踢走不管了,这可不行。
就这样厂里开始闹闹哄哄直到了九月下旬,在经过各种笔试,实操技能考核,以往绩效评定这一系列竞岗考核完成后,终于在五月三十号一份上岗人员名单公布了。随着这份名单公布,整个厂区彻底沸腾了,这张名单上全厂将近三千名基层职工其中还包括了一千四百多国家正式工,出现在这个名单上的只有一千人。其中国家正式工竞岗上岗的只有不到八百人。另外还有一个五百多人的二次竞岗名单。二次竞岗时间定在了十一月份。其余的没有上名单的就等于是彻底淘汰了。穆丹在上岗人员名单中,我却在二次竞岗名单中。
看着这份名单,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知道我这次可能要危险了,看样子只能想办法走走门路吧。但是对于我来说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走哪里的门路,只能回去给老爸说说这事,看看能不能让干爹吴松明帮帮忙。
下班后我急匆匆的骑着车回到了家中,把厂里竞岗结果给老爸说了一下,让他找一下干爹看看能不能走走门路,别才上班一年多就要失业。老爸听完我的话,毫不犹豫拿起了电话给干爹家打了过去。没一会打完了电话。老爸脸色很不好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
吃饭的时候老妈还是忍不住问了老爸:“毛毛的事老吴哪里怎么说的?”“还能怎么说,老吴那里也没有太好的门路,他说先问问他同学吧。先吃饭吧,等老吴的消息。”老爸并不愿意多说这事。老妈一看也不再问了,一家人就这样没滋没味的吃完了,老妈也不追剧了,收拾完就回到了房间里。我也闷头进了屋子。想着是不是自己也想想办法。
第二天我早早的起了床,出门直接跑到一个名烟名酒商店买了一条硬中华烟两瓶古井贡酒,用黑塑料袋装好放进自己的双肩背包里骑上自行车向厂里家属区骑去。我打算去一趟住在家属区的李副厂长家里问问情况,看他能不能帮上点忙。毕竟他还欠着我一个小人情,那次培训回来他给报销的电话费我并没有要,都留给他了。
当我见到李副厂长后才知道在这次改革的大潮中他也是一条随波追流的小鱼,他自己现在连自己的以后的命运都把握不住,更别说给我帮忙了,我们又聊了一会,他死活不收我拿过来的烟酒,我只好闷闷不乐的又拿着烟酒回了家。不过在聊天中李副厂长给我提了个醒:“小冯啊,你身边应该有几个有本事的人啊,你为什么不去求求他们呢?你工作这点小事他们一定有办法的。”
想到李副厂长的话,我内心很是无奈。我也知道如果我去找黄品中,哪怕去找魏子涵都肯定能办成的,但是这一年当中我只是跟黄品中见过两次,都是他回z市时见到的,见了也只不过聊聊国学诗词,聊聊历史而已,因为我们只是纯粹的朋友,一直都是我在占人家的便宜。而魏子涵我们见得次数多些,也只不过四五次而已,都是过节的时候互相问候一下,互相送些礼物,只是在今年中秋节我们在一起喝了一次酒而已。如果我给他们开口了,应该是能够帮我解决的,但我真不想去找他们。算了听天由命吧。
98年元月中旬,二次竞岗结果出来了,不出意外的我被淘汰了。新的第一印务公司很大方的给我算了三年工龄,按照每年四千二百元的价格用了一万两千六百元把我的工龄买断了,又补偿了我一年的基本工资三千多块钱,加一起一万六千块钱在我签完解除劳动合同的第二天就打到了我的银行卡上。我的人事关系也被退回到市人事局。就这样,在98年春节前夕我又成了无业待业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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