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瀚州草原迎来今年第一场风雪的时候,远在东陆中州的帝都天启城,同样刮起来了凛冽寒风,吹拂着这个令大胤朝白氏皇族寒冷的冬天。
月色朦胧,凉风瑟瑟。
来自于北陆青阳部落的大合萨历长川,终于是站在了天启城的城下。
已是作东陆服饰模样打扮的老头子,抬眼打量着这座巍峨的皇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大胤王朝在过去那辉煌灿烂的七百载岁月。
如今,大厦将倾。
在四十年前,风炎皇帝白清羽掀起了第二次讨伐北陆的战争。
那次的北伐,大胤皇帝吸取了第一次北伐失利的教训,他席卷了东陆十六诸侯国的力量,组建了空前强大的风炎铁旅,麾下拥有着铁驷之车四大名将,以及无数的精锐兵卒。
但谁都没有想到,那次战争当中,年轻的蛮族君王吕戈横空出世。
钦达翰王,一统了草原的七大部落,并将在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重骑兵铁浮屠带上历史的舞台。
战争就这么被拖了下去。
而以铁浮屠跟虎豹骑为主力的蛮族军队,在瀚州中北部雪嵩河一带的决战当中,死死拖住了风炎铁旅北进的脚步,迫使东陆皇帝无功而返。
“何当重整风炎血,再起龙旗向阿山。”
“这是无数东陆人内心的真实写照,都想要再次掀起对北陆的战争。”
“小龙啊。”
“你知道这首诗出自哪里吗?”
年轻的蛮族星相师,面对着老师的询问,很是直接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
大合萨一副不出他所料的样子,颔首道:
“嗯...”
“你肯定不知道,因为你老师我也不知道。”
颜静龙听到这番话,额头不由浮现出丝丝的黑线。
自从来到东陆之后,他便一直都心惊胆颤,虽然知晓黑暗里有着五十名鬼弓骑士护佑,但这里毕竟是东陆人的地盘。
大合萨历长川反倒是极其适应东陆的风土人情,好似在很多年前就来过一样,一路吃吃喝喝来到了天启城的城前。
清冷的月光洒在不远处那座巍峨帝都的城墙之上,颜静龙这一刻都忘记了呼吸,他只愣愣的看着天启城的巨大轮廓。
少年呢喃道:
“不是说‘天下龙气凝中州,中州风云聚天启’吗?”
“可为什么我感觉,天启城这么安静啊...”
历长川的眸子凝起,这一刻,老头子的身上好似具备着某种难言气质,只听见他冷冷的笑道:
“安静?怎么会安静呢?”
“这里可是天启城啊,是天下权力的中心,九州龙脉汇聚的地方,在无声处亦有雷霆汹涌的在翻滚着...这是头睡着的猛虎,睡醒后是要吃人的。”
片刻后,老头子在原地跳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徒弟脑袋上。
“别看了。”
“我们要继续赶路了。”
颜静龙摸着后脑勺,顿时愣住,他疑惑道:
“我们不去天启城了吗?”
“老师,你这一路上都在念叨着天启城的美酒跟美人。”
大合萨闻言,呵呵一笑:
“你要是想去,你就去吧。”
“我反正不去。”
“你难道不知道,在那座城里面有头能噬人的狮子吗?威武王赢无翳带着五千精锐骑兵驻扎在帝都里,你是想进去跟那位离国的狮子见上一面?”
颜静龙连忙摆手:
“我不去我不去!”
这一路的南下,少年星相师可是听到了太多关于威武王赢无翳的传闻,那是个真正的乱世枭雄。
大合萨呢喃道:
“离开青阳已经快小半年的时间了啊,走出中州,就能够到达我们此行真正的目的地,宛州下唐国。”
“不知道阿苏勒现在怎么样...”
“大王子跟三王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
北都城的雪终于停了。
太阳久违的从灰蒙蒙的天空之上露了出来,稀疏的阳光照耀着北都城,大雪结束之后要比下雪时更冷,城里的贵族们纷纷换上了厚实的棉绒大服,帐篷里烧着自东陆运来的小香炭。
虎豹骑将格勒大汗王送入了金帐。
不出陆泽的所料,这位生性软弱且喜好享受的七叔父,并没有撑很长的时间就选择了举白旗投降,选择跟大君吕嵩袒露实情。
“兄长。”
“你是知道七弟的啊,我怎么可能主动跟东陆的刺客联系,并且还造铸那种狠毒的箭矢,这事情全部都是三哥的主意!”
“我是被裹挟的那个。”
“而且阿苏勒被刺杀我更是毫不知情。”
格勒大汗王在金帐里哭得伤心。
男人跪伏在金帐的毛地毯上面,甚至还给他自己脸上狠狠扇了几巴掌,痛骂自己不是个人,应该早些将刺客的事情告知大君。
吕嵩轻声道:
“格勒。”
“我知道你的性子,起来回话吧。”
格勒大汗王心里窃喜,起身后便一五一十的将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给抖落了出去,将所有的黑锅都往台戈尔大汗王的脑袋上扣了下去。
吕嵩微微一笑:
“三哥。”
“你出来吧。”
格勒大汗王呆滞的愣在了原地。
大君身后的那面黄色屏风后面,台戈尔大汗王面色铁青的走了出来,陆泽同时从另个方向走出。
世子殿下脸上泛着莫名的笑容。
今天这场大戏,自然是陆泽的手笔。
台戈尔一出来,直接便上脚把凳子的格勒大汗王给踹翻在了地上,后者懵逼不已,明显没有想到台戈尔大汗王跟世子原来都在金帐内。
“三哥,你...”
床榻上的大君吕嵩神色略显疲惫,看着自己的亲兄弟们狗咬狗,对于草原上的大君来说并不是个乐意看见的事情,陆泽选择了以这种戏剧性的方式来给整件事情收场。
台戈尔是提前格勒大汗王一步,来到了金帐,坦白一切。
这时,两位大汗王便跪在吕嵩的面前,这些年的大汗王们都是入金帐可不跪,每逢议事的时候还被赐座...这是两位大汗王很多年后第一次跪下,以这种方式表达着他们的臣服。
吕嵩轻叹一口气:
“这件事情,听阿苏勒的。”
台戈尔跟格勒都愣住。
陆泽看着这两位叔父,他的语气平静:
“你们要将刺杀青阳世子的罪名抗下,然后交出手上全部的武装力量,带着三成家产离开北都城,去往南方的草原养老。”
“两位叔父可能还是恨我入骨,但我无所谓,想要杀我,尽管再来。”
“这一次,是我愿意给父亲个面子,念及父亲跟叔父们的兄弟之情,但如果下一次的话,你们会死无葬身之地。”
陆泽轻声的对着两位大汗王进行了最终宣判。
走出金帐,格勒大汗王被冷风吹着他那不经风霜的脸,顿时冷得个激灵,格勒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急忙对着身边的台戈尔大汗王道:
“三哥,不对啊。”
“还有苏哈那家伙呢啊!苏哈难道什么事情都没有吗?”
不患寡而患不均。
台戈尔冷冷的看着这个刚刚还在金帐里出卖、辱骂着他的弟弟:
“苏哈是个真正的蠢货。”
“我们两个人提前来到金帐,才留下来了这条老命,以及三成家产,苏哈他没有来,你觉得他还能活下去吗?”
......
昨天的金帐。
同一时间。
苏哈大汗王跪伏在了大君面前,痛心疾首的坦白了一切。
“大君,世子。”
“我愿意交出七成的家产,只求能够留在北都城里!”
......
“父亲。”
“当初你坐上大君的位置,应该还挺容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