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捭阖之术,深奥莫测。
此术乃云梦山鬼谷子王诩大家所创,后被百家之兵家引为学教圣典之术,经历过后世人不断的研磨改造,如今共分为数学星纬、兵学韬略、游学势理、剑道纵横、天下捭阖,共五大分类,以及下属不计其数的小类。
如今上阴学宫当中所教导的纵横捭阖术,乃是当年春秋大战后遗留下来的诸多残篇。
“春秋之战,礼乐崩坏。”
“天下最后一位纵横捭阖术的集大成者,你们可知是何人?”
这位在三尺讲台之上侃侃而谈的纵横学究,名为庄老先生,是位发须皆白的老学究,这位老先生对于纵横之势理学的研究却无人能出其右,因家国破灭后不愿入朝为官,便辗转来到了上阴学宫。
老迈学究有句口头禅:人可死,理不灭。
只见庄大家那双明亮的目光快速扫过学堂诸士子,先是在徐渭熊的身上顿了顿,最终锁定在了最后一排陆泽的身上,这时候的陆泽在心里不禁暗暗滴咕,这课堂点名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赵楷。”
“你来回答一下。”
闻言,诸位士子们全部松了口气。
这位庄大家提问有个古怪癖好,很喜欢在一个人的身上勐薅羊毛。
连珠炮一般的提问方式很是奇葩,直到把人给问住才罢休,只是随着徐渭熊进入上阴学宫以后,这庄大家才算勉强遇上了个对手。
陆泽在众人注视下快速起身。
他轻声回答起来:“纵横捭阖之术最后一位大家,乃当年天下四大名将之首,春秋十三甲里有着兵甲之称的...西楚叶白夔。”
叶白夔。
在春秋那万家争鸣的璀璨时期,他都是苍穹之上那极度耀眼的一颗星辰,号称生平百战无一败的叶白夔被上阴学宫誉为五百年独此一人,专攻纵横之术当中的兵法韬略,用兵神奇甚至已入化境。
叶大将军,这一辈子只输过一次,可唯独最后失利的那次,使得他丢了性命,输了国战,最终导致大楚灭亡。
庄大家背负双手,默默的点了点头。
接着,只见老学究清了清嗓子,便对陆泽开始了那连珠炮的发问,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
陆泽对于春秋国战的大小战役,在太安城的那几日便牢牢记录在他的脑子里。
作为当年春秋战役当中最后的胜者,离阳皇宫的那处高大阁楼当中极为清晰的记载着。
那是离阳皇子们常年需要待的地方,皇帝陛下似乎也是想要用这种方式让子嗣记住,如今离阳是为何才能占据着天下大统地位。
“西垒壁一战,叶白夔被陈芝豹阵前以战马拖死妻女,后在西垒壁战役中殉国。”
陆泽轻缓的回答着庄学究的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
只是目光却移到了不远处那位女子的背影上,这个世上可能只有寥寥几人才知晓所谓的真相,可能很多人都想不到,当年兵仙叶白夔的女儿并没有死,反而转过头来成为了北凉徐家的二郡主。
世事这玩意儿,的确是奇妙的很。
陆泽很是好奇,天生聪颖的徐渭熊应该是知晓她自己的身份,按照西垒壁一战之时她的年纪约莫已经开始记事,不知后面又如何变成了北凉那位世子的死士甲。
良久以后,陆泽神情古怪,感觉这位庄大家的确十分的钻牛角尖,诸多奇葩问题上线。
他干脆直接起身来到身旁过道,朝着庄大家指了指自己屁股下面的那张椅子,语气里泛着股子无奈,声音很是响亮:“庄先生,要不您坐下来,我上去讲?”
顿时,学堂当中诸士子们哄然大笑起来。
庄先生显然知晓刚刚他自己进入到了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状态里,握拳于嘴边,咳嗽了两声。
“咳咳。”
“赵楷。”
“你...不错不错,先坐下吧。”
“我们接着上课。”
课后,徐渭熊竟然主动的来到了陆泽身边。
今日的徐渭熊还是那身青色白底的士子服,只是眉宇之间看得出来,还是化了细妆,五官立体,头上那黑色士子发冠将散着澹澹香气的三千青丝牢牢系住,整个人身上透露着一丝不苟的意味。
众士子神情莫名。
甚至连讲台之上的庄大家,这时都故意放慢了离开的脚步。
陆泽抬起头,打量着这位气质冷冽的学姐,干脆问道:“咋啦?”
“五日之后,对弈十九道。”
陆泽笑着点了点头:“可以。”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随时都可以吗?”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陆泽跟徐渭熊约战纵横十九道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座上阴学宫。
这一次,不单单是学宫里的士子们,据说甚至就连道德林里神明不见尾的大祭酒们,也都展现出来了不小的兴趣,估摸着会从学宫禁地的那片道德林中走出。
离阳王朝内有着几个在天下久负盛名的禁地圣所。
除却太安城中那座深不见底、底蕴不可知的大内皇宫外,还包括着牢牢占据道家正统之位的龙虎山后山,两禅寺的舍利塔,北凉王府中的听潮武库,吴家剑冢的剑墓山,以及被天下士子视为心中圣地的道德林,寓意着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千年树德。
由此可见,这次陆泽于徐渭熊的对弈,并不单单是十九道纵横对弈那么简单。
入夜之后,徐渭熊登上竹楼。
刚刚的她才喂过楼外的鸡鸭,间隔不远处还有着几块菜圃地,都是用来下肚果腹之物,这点倒是与学宫当中那些喜好养鹤栽梅的大家们不太一样。
原本徐渭熊并不是很在意外面这些东西。
因为学宫当中没有士子敢再来她楼外闹事,只是徐渭熊发觉阁楼外面的菜地上少了许多东西,后来才知晓是陆泽上次临走之时,顺了几根黄瓜以及还未熟透的桃子。
月光下,古剑红螭散发着澹澹光彩。
徐渭熊透过光亮的剑身,看着自己的那张脸颊,脑海里浮现出陆泽今日于课堂之上说的那些话。
她神情恍忽。
今日,自北凉拂水房传来了关于那神秘青年的情报,信中是如此形容她的那位小师弟:此子出身隐秘不可查,只知此子临出太安之际,离阳宦官之首韩貂寺躬身送别。
棋盘前的徐渭熊手捻白棋,轻笑出声:“真是好大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