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罗向安,驻守云州已经是第五代。
威远侯府罗家不降级袭爵,只因祖上战功赫赫。
第一代的威远侯是个很聪明的人,随开国皇帝打下江山之后就想要告老还乡,要个体面。
高祖皇帝也是个讲究人。
他非常信任威远侯,然后极力挽留。
威远侯却坚持回老家云州侍奉瘫痪在床的寡母。
于是高祖皇上便封他为威远侯,带着他手下的几万大军驻守云州。
和大部分开国豪门一样,这会儿威远侯府的声威,已经远不如从前。
但是现任威远侯罗向安手中,也是实打实有兵权的。
云州多年无战乱,但是地理位置优越,北进西拓都极为方便,乃是交通要塞。
无论北边还是西边打仗,兵力不足的时候,皇上会命威远侯府出兵。
可以说,如果不改革,威远侯府的日子,还挺好过的。
在云州当地,算得上是土霸王了。
当然,主要是指兵权上。
当地的治理,那是文官集团的事情,和威远侯府有关系,但不大。
只是没想到,皇上抽风要改革,收回了兵权。
但是到目前为止,只是名义上的收回,收回到了中军都督手中,然而实际上,威远侯府对军队的影响,还是最大的。
如果过几年,人们会习惯都督府。
可是坏就坏在,改革没有取得决定性胜利,有人造反了,乱了。
皇上现在估计也后悔坚持修运河,但是这世上就没有后悔药吃。
陆辞手中的将士数量不足,将由云州兵力补足。
柳云眠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中间肯定很多幺蛾子。
但是她没想到,威远侯府派来迎接,至少名义上迎接陆辞的,竟然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威远侯的幼女罗裳。
威远侯膝下有三子两女,其中两子两女都是侯夫人所出,都被教导得很好,名声在外。
大女儿已经出嫁,小女儿罗裳,从小巾帼不让须眉,舞刀弄剑,乃是当地非常有名的女飞将。
另有一子据说是侯夫人陪嫁丫鬟所出,性情乖戾,加上他生母也不是体面怀上他的,所以为威远侯所憎恶。
柳云眠听说这些的时候,还想这威远侯和侯夫人,感情似乎不错?
罗裳来那日,身骑白马,大红斗篷盈满了风,身后跟着一群银甲闪闪的少年郎。
出场方式,可谓赚足了眼球。
柳云眠想,那日她在干什么来着?
哦,她去给观音奴偷偷送鸡蛋——自己的孩子,能不心疼吗?
观音奴觉得开小灶可耻,说什么也不要。
母子俩正在推来推去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哗声。
原来,是罗裳来了。
罗裳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模样,面容姣好,眉宇间有高傲之色,英姿飒爽。
那是傍晚,大雨已停,夕阳西下,霞光映红了半边天,色彩浓得化不开。
远远看去,那就是罗裳天然壮阔的背景板。
柳云眠都爱看,多看了好几眼,一直到她们一行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
马蹄掀起来的泥点子,还溅到了她的裙角呢!
柳云眠却没发现,还在跟着人一起热闹,心中感慨,这姑娘,真精神啊!
而她周围的人,已经宛若水落热油中,炸锅了。
“不愧是云州明珠。”
“罗姑娘真乃女中豪杰。”
只有观音奴小眉头紧皱:“不是说好的不让女子进军营的吗?而且进了军营也不该如此喧哗,不能纵马疾驰,怎么就没人管管她?”
柳云眠笑道:“我还是女子?虽说确实有限制,但是那是怕有人带着家眷寻欢作乐,延误军机。但是罗姑娘,是女将军,那你就不该揪着性别说话。”
“我不喜欢她。”观音奴哼了一声,把柳云眠塞给他的鸡蛋推开,“那在军营中纵马疾驰,这总是罪名吧。”
柳云眠没说什么。
因为她确实不太懂军纪这些。
说不定,罗裳是来送急信的?
送信的人,会有些“绿色通道”吧。
她不知道,这是她瞎想的。
又和观音奴说了几句话,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趁着这会儿大家都讨论罗裳,柳云眠又低着头,悄悄离开。
后来她才知道,陆辞没有给罗裳面子。
他斥责罗裳在军中纵马疾驰,还要用军规处置她,但是被众人劝住了。
最后,陆辞留下一句“念你初犯,当你不知者不为罪,暂不追究。再有一次,两罪并罚,决不轻饶!”
当然,这些重要的八卦,都是胖丫在外面听到,回来学给柳云眠听的。
陆辞训罗裳的时候,胖丫硬是伸长她原本忽略不计的脖子,努力听着。
所以,她把陆辞毫不怜香惜玉,暴风骤雨的斥责都学了个七八分。
柳云眠听完后忍俊不禁,又摸摸肚子道:“我这要是生个女儿,他是不是也会当儿子那样训?”
罗裳是个小姑娘,爱出风头,原本以为要炫技刷个存在感,结果被陆辞当众弄得下不来台,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恨陆辞。
罗裳在威远侯府很受宠,所以才能得以代表侯府迎接陆辞。
就是,侯府的人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
他们家确实把自家女孩子看得很重,但是是不是也得尊重一下世俗眼光?
让一个女子来接陆辞,陆辞怎么想?
陆辞就不会觉得被轻视了吗?
威远侯府,就不怕结仇?
他们是没想到,还是故意为之?
这几日,柳云眠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
她担心罗裳回去后添油加醋,破坏了友好相交的可能性。
她也和陆辞提了。
陆辞却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目光之中有些轻蔑和厌恶。
“罗向安也是个不分轻重的糊涂蛋。这是军营,所有的人日后要上战场,军营是多么严肃的地方,怎么能纵容他的女儿如此狂妄!”
柳云眠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怎么还看不起女人了?我看罗裳,应该确实练过,身手不错才是。”
只要有能力,就该被尊重。
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她罗裳就是能披挂上阵,柳云眠真佩服她。
毕竟在这里,做个女将军,在男权之中杀出一条路,委实令人尊重。
但是陆辞却轻蔑一笑:“说她花拳绣腿,都是夸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