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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辞召集他手下的谋士议事去了。

毕竟之前没有想到,太后会来“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招。

皇上“以孝治天下”,现在看来态度倒还算坚决,但是说不好以后会不会动摇。

所以陆辞需要和手下的人商量出应对之策。

柳云眠懂,planb嘛!

大年初一,陆辞不得闲,他手下的谋士也都紧张。

哎,就是寻常百姓,今天也能好好过个年吧。

大年初一,不好回娘家,这是规矩。

但是观音奴问,“没说不让铁蛋到咱们家来吧。”

柳云眠:“……那倒没有。”

观音奴就兴奋地隔着围墙喊铁蛋过来玩雪。

过了一会儿,蜜蜜和铁蛋都来了,先给柳云眠拜年。

蜜蜜上身穿着海棠红对襟绣花窄袄,边上绣了一圈白色狐狸毛,下面套着七幅间色马面裙,脚踩鹿皮靴,亭亭玉立,颇有些大姑娘的模样。

柳云眠看着十分欢喜,招手喊她到自己身边坐。

至于铁蛋,穿得大红团花的衣裳,也十分喜庆。

不过熊孩子已经把前襟弄得脏兮兮,惨不忍睹。

柳云眠给他压岁钱,他直接塞给蜜蜜,自己迫不及待地跟着观音奴往外跑,还一叠声地喊阿宽:“阿宽,快点,你磨蹭什么呢!”

蜜蜜板起脸来骂道:“你再喊一声试试!没大没小。”

观音奴能喊“阿宽”,因为他是主,阿宽是仆。

但是铁蛋不能那么喊,太不知道大小了。

铁蛋对着蜜蜜做个鬼脸,“阿宽哥都不生气,就姐姐事情多。走,咱们不理她,女孩子就是讨厌!”

柳云眠笑骂道:“跟谁学的混账话,什么叫‘女孩子讨厌’?你们先出去玩,我有事吩咐阿宽。”

铁蛋这才跑出去。

蜜蜜也已经看出阿宽的魂不守舍,轻声问柳云眠:“小姑姑,我也出去吧。”

她其实不想出去。

否则她就不应该问这句话,而是直接就出去了。

柳云眠笑道:“没事,你坐着你的。阿宽,今日是不是观音奴委屈你了?不怕,你跟我说——”

阿宽虽然懂事,但是他也还是个孩子。

阿宽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夫人,世子待我一向都很好。”

他这话是诚心实意的。

观音奴就是贪玩,有时候会拉着他一直玩。

但是观音奴从来不作践人。

“夫人,我——”阿宽垂眸,长睫微颤,双手无意识地在身侧握紧,身体也绷得紧紧的。

“不着急,慢慢说。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怕你受委屈了。”柳云眠温声细语地道。

蜜蜜眼中也盛满了担忧。

她上前拉了拉阿宽的袖子,轻声道:“你不要有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说出来,小姑姑会帮你的。”

阿宽沉默半晌,抬头看向蜜蜜,勉强对她笑笑:“蜜蜜姐,我没事。我就是遇到了……我爹。”

即使再不愿意承认,即使恨不得将一身骨肉还给他,划清界限,但是现在阿宽还是得说一声,那是他的父亲。

那个负心薄幸的畜生!

柳云眠微怔,随后心里有些酸涩,心疼起阿宽来。

“你是在宫中见到了他?”柳云眠轻声问道。

阿宽点点头,神情木然,眼神憎恶。

“你怎么认出他来的?”

阿宽的父亲离家的时候,他还很小很小,应该都没有记忆。

“因为他长得,和我祖父很像很像。”阿宽道,“我还听到,别人喊他驸马,提他姓名。我爹,叫王泾。”

柳云眠愣住。

她对朝廷里的这些人事,知道得很有限。

但是这位王泾王驸马,她还真听说过。

皇上有个妹妹,十七公主,封号忠敏公主。

听听这封号,就知道在皇上登基过程中,这位也是出过力的。

没错,这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也是先帝最小的女儿。

忠敏公主呢,第一任驸马战死沙场;第二任驸马病死;第三任驸马死得最离谱——大风天,被刮下来的瓦片砸死了。

总之,忠敏公主很克夫。

可是,她对于找驸马这件事情,乐此不疲。

众人避之如蛇蝎。

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纵使有滔天的富贵在,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忠敏公主看上的男人,都不愿意给她做驸马。

她多看谁一眼,谁都得立刻回家商量亲事,以防遭到她“毒手”。

忠敏公主很生气,找皇上哭诉。

皇上也没有办法。

毕竟他自己也觉得,这个妹妹,命是真的挺硬挺克夫的。

谁也不想死,他能理解别人的避之唯恐不及。

忠敏公主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回去生闷气,想办法。

然后,办法还真被她想到了!

——榜下捉婿。

忠敏公主捉到的,就是王泾。

皇上火速赐婚,彼时二十岁的王泾,成为三十六岁的忠敏公主的驸马。

众人都等着王泾挂掉。

甚至京城中还有赌坊开了局,赌王泾到底能坚持多久。

王泾顽强地活了下来,活了好几年,活到让众人仿佛都忘了忠敏公主克夫这件事情。

关于王泾的传说,不胫而走。

柳云眠万万没想到,王泾竟然就是阿宽的亲生父亲。

“那他认出你了吗?”柳云眠问。

阿宽摇摇头:“他应该不认识我。”

柳云眠有些遗憾没有看看王泾什么样子,否则现在就可以知道,阿宽到底有多少像他。

“那阿宽,”她声音平静,“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打算?夫人,您是问我,要不要认他吗?”

“嗯,我是这个意思!”

“不,绝不会!除非我娘能活过来,除非我娘能原谅他!”阿宽眼里盈满了泪。

他想起了自己生于困顿,活得艰难,临死都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的亲娘,如何能不哭?

“不,我绝不会认他!”

“不认就不认。”蜜蜜轻轻拍了拍阿宽的后背,“咱们只当不认识他,以后也再不提这件事情了。”

柳云眠点点头:“是,蜜蜜说得对。阿宽,你要想,不管见或者不见,他都在那里。不要因为这次偶然的见面,就影响了你的生活。”

“嗯。”阿宽用力点头,“谢谢夫人。”

他不是小孩子了。

他要自己走出来这段阴霾。

蜜蜜拿着自己的帕子替他轻轻擦着眼泪,温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