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沈听澜扶着江映月坐起来,给她倒了杯温水,又拿着纸巾把她嘴角沾着的水珠擦掉,像在照顾小朋友一样贴心照顾她。
“肚子饿了吗?我下去取餐。”沈听澜估摸着她一天没吃饭,醒来肯定是饿了,已经提前订好了餐。
江映月拉开被子,摸着自己的肚子,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想要逗逗沈听澜。
“你听听。”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沈听澜稍稍愣了一下,失声笑了,宠溺地摸摸了她的脑袋,“刚醒过来就开始跟我皮呢。”
江映月见他担心自己,想着逗逗他,让他放松一些,“你快听听嘛,听听我肚子饿了没。我睡了太久了,已经跟肚子失去联系了。”
“好。”沈听澜顺着她的小趣味,俯身把耳朵贴上她的肚子,闭着眼睛认真听了听。
江映月看着他贴在自己的小腹上,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这姿势有点奇怪,看起来就像是在听胎动一样。
“怎么样?”她正想把沈听澜拉起来。
沈听澜嘘了一声,一脸正经,“宝宝正在和我说悄悄话,你别打扰我们。”
江映月有些羞红了脸,连忙把他拉起来,“哪来的宝宝呀!你快去取餐,我快饿死了。”
沈听澜笑着起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以后生一个。”
说完他往门外走,拉开门,刚好撞见在门口准备敲门的苏木,两人对视几秒,有些道不明的气氛。
“苏木?”江映月探出头去,“快进来。”
沈听澜拉开门让苏木进去,自己先离开了,“我去取餐。”
苏木对着他点头示意,走进病房,轻轻合上了门。他看着江映月有些虚弱苍白的脸,心里有些难受。
那是一种自责,一种对自己无能为力让她受了罪的自责。
江映月招呼苏木坐过来,苏木没有坐下,只站在了床边,与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之前还在想呢,你怎么也到温泉村来了,不是昨天白天还跟我打电话在玉斋堂吗?”
江映月很惊讶苏木会在这里。
苏木脸上扬起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淡淡的,却有些疏离,“就是有些担心你,听你说张群也在,就想着把玉白菜送过来好了。”
他把两个理由混杂在一起,一个真一个假,一个出于私心,一个出于工作。
江映月隐约觉得苏木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还以为是他看见自己出事,担心坏了,于是急忙安慰他。
“苏木,你别担心了,我没事了,也没受伤。”她又想起昨晚苏木和那群混混厮打在一起,估计受了些伤,眼神又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苏木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十分自然地把手插进了外套口袋,藏起了手上的伤口。
江映月顺着他藏起的手,目光微滞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会,“苏木……你的伤怎么样?”
她直接问他的伤势怎么样,而不是是不是受了伤。苏木知道她了解自己,不愿意在她面前展露太多脆弱的一面,低头笑了笑。
自己一个大男人,受点伤没什么。这么多年了,明明她才是更需要保护照顾的那一个,却一直像个姐姐一样,关心自己,体贴自己,照顾自己这些小心思。
或许她是习惯了吧。习惯把自己当成弟弟,习惯把自己当成那个在外流浪的可怜男孩。
她和自己亲近,像家人一样亲近,会偶尔回玉斋堂跟自己谈心,但也仅仅是谈心。她从不对自己展露内心的脆弱,从不依赖自己。她的那一面,只对沈听澜展露。
苏木微笑着,笑容却有些苦涩,“放心吧,我没事,一点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
江映月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病房里沉默了一小会,江映月闻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你抽烟了?”qqxδnew
江映月有些惊讶,她的印象里,苏木几乎是烟酒不沾的。
“熏到你了?”苏木往后退了两步,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有些期待她询问自己。
江映月摇摇头,却什么都没有问。她觉得苏木有些不太一样了,或许是眼神更加疏离了一些,或许是这陌生的烟味让她突然明白了当初苏木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她似乎……真的不了解他。
她了解的,好像是她记忆中的苏木,是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小男孩,是那个被自己保护的流浪弟弟,而不是眼前的苏木本人。
或许是大家都长大了吧,江映月有些后知后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病房又陷入了沉默。
苏木见她回避了自己的眼神,抿嘴笑了笑,打破了这沉默。
“映月,张群的玉雕你得空了就去玉斋堂拿吧,我这阵子有点事情,不在玉斋堂,店里的事情就交给伙计了。”
“你要去哪啊?”江映月很惊讶,这么多年,苏木几乎没怎么离开过玉斋堂,就连外面的专家来请他去参与玉雕工作他都很少去。
苏木没有详说,只说是有些其他工作要做,“毕竟……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玉斋堂吧。”
他开玩笑似的笑了笑。
江映月垂眸,脸上的笑容敛了敛,思索了一会,又抬头看他,“只要你愿意,待一辈子也可以啊,玉斋堂……不就是你的家吗?”
她是把苏木当家人的,玉斋堂是他们的家,是外公的家,江映月一直是这么觉得的。她以前常常鼓励苏木可以出去参与其他工作,毕竟工作忙完了,也可以回来,但是苏木都拒绝了。
可是这次,她心里隐约觉得不太对劲,苏木不像是出去忙个工作那么简单。
苏木注视了她一会,又收回眼神,见她似乎是有些担心,又重新挂上以往那副温和神情,笑了笑,宽慰她道。
“玉斋堂还没做完的单子一堆呢,我就是出去忙一阵,后面还得回来继续把订单雕完。”
听到这话,江映月放心了一些,又觉得是自己这两天被吓到,有些太紧张了。
“那就好忙,那你忙去吧,张群的玉白菜我回头自己去拿。”
苏木点点头,又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门。沿着走廊走到电梯口,电梯门打开,沈听澜走出来,两人对视良久。
沈听澜手上提着餐盒,扬了扬,“不一起吃饭吗?”
苏木的笑容没有多少友善的意味,“你应该不希望和我一起吃饭吧?”
两人都想起来之前江映月给苏木做饭的一个晚上,沈听澜后到,直接把江映月带回了家。
沈听澜轻笑了一下,“如果你真是我小舅子,把我当姐夫,我自然愿意一起。”
“小舅子……”苏木笑着琢磨了一下这三个字,又轻哼了口气,“这关系是这么算的吗?我认识映月那么多年,还真没想过。”
两人三两句对话中,已经有了些火药味。
“认识那么多年又怎么样?先来后到的规矩,在感情中可不起作用。”沈听澜有意无意在警示他,提醒他。
苏木没法反驳。
“既然不吃饭,我就先走了,我老婆还等着我送饭过去呢。”沈听澜故意强调了他和江映月的关系,直接走了。
电梯门打开又关上,他看着沈听澜走远,拐进了江映月的病房,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
又打开手机,手指停在傅严韬的电话上。
这条所谓的界限,十多年都没有逾越的界限,他已经不想守了。
心里涌出一股强大的竞争欲和不甘,他再也无法平和,无法再和江映月像家人一样相处。
这一次,他只想要逾越,只想要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