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表面上看,尹慧似乎与弟弟有一些矛盾,但姐弟间毕竟存在难以割舍的骨肉亲情。凌可芸确实是随口一问,目的就是想看看尹慧的反应。可是尹慧的表现,让凌可芸也是始料未及。
“可芸,难道当年卢桃出事的时候,尹家真的少了一把刀?”芮雪心情十分矛盾,原本以她的看法,并不相信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竟是杀人嫌犯。
凌可芸苦笑着摇了摇头,“不一定!”
崔秉振不解地问道:“小凌,可是尹慧的反应真的很奇怪啊!”
“你们忽略了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芮雪把尹慧的反应在脑中又过了一遍,没发现遗漏什么细节。
“当年卢桃的尸体被钟老疤发现后,尹其的父亲也去了现场。他应该见到了插在卢桃胸口的那把刀!如果当时家里少了一把刀,尹其的父亲能不知道吗?”
“也许他知道家里少了一把刀,但他却选择了袒护儿子!”
“不,我想,他没有袒护儿子!”
“为什么?”
“尹慧说,她爸一辈子谨小慎微,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卢桃尸体被发现那天,她爸上午吃过饭,去乡上转了一圈,听说卢桃出了事,马上赶回家说了一声,才去莲花山。这充分说明了尹慧的爸爸头脑清晰,做事很有条理。即便听说对门邻居的女儿出事,也没有激动的马上跑去莲花山下的鱼塘。而是先回家告诉家人,卢桃出事了,他要去现场看看。”
“这也不能说明,尹慧她爸不会袒护儿子呀!”
“尹慧她爸走了没多久,尹其也出去了。他们父子都去了现场,如果尹父看到插在卢桃胸口的刀子,跟他家里那把一模一样,他会怎么做?”
“呃……”芮雪想了一下,试探着说道:“尹父去鱼塘的时候,顺云市局的苏嵘和靳育才已经赶到现场,他们正在调查卢桃用来自杀的刀具来源。如果尹家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刀,以他谨小慎微的性格,就会赶紧回去看看,家里那把刀还在不在。”
“对!尹慧说,她爸上午吃了饭去乡里转了一圈,尹父吃的那顿饭实际上是早饭,时间应该是在十点左右。乡里人有这种习惯,就是早餐和中餐并做一顿,中午不再吃午饭,下午两三点如果饿了,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也就是说,尹父上午十点过,就去了鱼塘,直到下午五点才回家。他在现场待了整整一个下午,不可能没看到卢桃用来自杀的那把刀,也不会不知道,警察无法确定刀的来源。”
崔秉振微微点了下头,“当时尹其也去了现场,如果尹家也有一把卢桃自杀用的那种刀,尹父肯定会先回家看看那把刀还在不在。如果不在,他就会赶回现场,把尹其叫回家问清楚。”
“是啊!可尹父什么都没做,在发现卢桃尸体的现场待了六七个小时,下午五点才回家,尹其比他回去得还要早。尹父回到家后,就进了厨房,跟尹慧母女说卢桃的事,当时尹其在院里坐着,这是尹慧的原话。”
“会不会尹父早上起来,就发现家里少了一把刀。但他也没当回事,还以为记不清把刀放在哪了。后来去了发现卢桃尸体的现场,看到卢桃自杀用的刀,跟家里少的那把一模一样。以他谨小慎微的性格,就算发现尹其也在现场,肯定也不会声张。等到警察离开现场后,私下询问尹其是怎么回事,然后让尹其先回家。”
“也有这种可能,但我个人认为,可能性不大。假设尹父早上就发现家里有把刀不见了,他去到发现尸体的现场,看见卢桃自杀用的刀,跟家里不见的那把刀一模一样,他首先要做的是赶紧回家,翻箱倒柜寻找家里那把刀。确定家里那把刀的确不见了,他才会返回现场把尹其叫走,问清楚尹其有没有动过那把刀。”
“好吧,我承认你分析得有道理。那你说,尹慧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难道她是故意的?”
“我觉得尹慧就是故意的。从她的话里不难听出,自从母亲走后,她因为耳环的事,跟弟弟和弟媳闹得很不愉快。以致她只有在烧七、烧百日和周年祭时,才会回家祭奠母亲。等到三周年祭,尹慧和弟弟弟媳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两姐弟便彻底断了来往。尹慧回答我们的问题,由始至终都是实话实说有问必答,对弟弟并没有偏袒和担心。唯独我问到她家当年是否丢了一把刀,她失态了。”
“尹慧当即就问你是什么意思,从表面上看,好像很担心尹其被我们怀疑,其实她是在对尹其使绊子。”
“嗯。不过要证实我的推测,还需要向卢叔卢婶核实一下,发现卢桃尸体当天尹家父子的表现。”
崔秉振看了下时间,喃喃说道:“卢叔卢婶估计还在地里,我们现在就过去。”
卢国亚收拾好工具,正准备和老婆回家。看到崔秉振等人去而复返,不觉有些意外。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芮雪走下田坎说道:“卢叔,我想问问你,钟老疤发现卢桃尸体那天,尹其的爸爸是什么时候去到鱼塘的?”
“呃,好像还不到中午,他就到现场了。芮警官,怎么了?”
“尹其的爸爸叫什么?”
“尹必昌,他妈叫陈秀霜。”
“那天尹必昌靠近过卢桃的尸体吗?”
“呃……,法医检查完尸体,他就过来看了一下。”
‘当时你站在什么地方?”
“就在尸体旁边。”
“尹必昌离尸体有多远?”
“大概两三米吧。”
“他看到令卢桃致死的那把刀了吗?“
“当时刀已经被法医拔下来了,装在一个透明袋子里面,他应该看见了。”
“那他知不知道,警察并未确定那把刀的来源。”
“知道,警察反复问我,那把刀是不是我家里的。老尹过来的时候,警察也问过他,以前有没有见过那把刀。”
“你还记得尹必昌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吗?”
“他的回答跟我一样,乡里好多人家都有那种刀。赶集的时候,很容易就能买到。”
“警察询问尹必昌时,尹其站在什么位置?”
“尹其和那些看热闹的人站在鱼塘边那条上山的小路上。”
“他看到那把刀了吗?”
“应该也看到了吧!”
“警察询问过尹必昌之后,他去找过尹其吗?”
“没有,老尹一直陪着我,直到下午棺材送来,我请的人把卢桃装殓了抬上山,老尹才回去。他走的时候,尹其已经先回家了。芮警官,你问这些事什么意思?难道……”
“卢叔,你别误会,我就想弄清,尹必昌看到那把刀,是什么表情和反应。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能确定那把刀的来源,不是吗?”
“其实那种刀在我们这,通常是杀猪的时候用来剔骨的。以前过年,很多人家都要杀猪,所以家里都会备上一把那种刀,平时厨房也能用得上。但是我家和老尹家都不养猪,我没有买过那种刀,不知道老尹有没有买过。”
“乡里养猪的人家,当时警察都去问过了?”
“嗯,当年苏警官查那把刀查了很久,但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好吧,现在由我们来继续查,希望能找出那把刀的来源。”芮雪向卢国亚夫妇点点头,示意凌可芸和崔秉振可以走了。
与此同时,简逸和侯峰也刚从顺云市民族中学出来。他们通过学校,跟尹其当年的班主任和宿管老师见了面,谈了很长时间,对尹其当年的就学情况做了基本了解。
让人没想到的是,尹其当年考上了顺云一中的高中部,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开学后他并未到顺云一中就读。
宿管老师也向简逸反映,尹其在初三下学期,几乎每天放学后都没有直接回学生宿舍。民中有走读生和寄宿生生,放学时间校门可以自由出入。据宿管老师了解,尹其下午一放学就会离开学校,差不多六点半以后他才会出现在食堂里。
但尹其从未缺席学校为寄宿生安排的晚自习,并且学习态度非常认真,成绩也一直保持在班级前十之内。中考成绩公布时,尹其独自返校拿了成绩单,班主任明确告诉尹其,他的成绩已达到顺云一中的录取分数线,让他七月中旬便可来学校领录取通知书。
当年通讯不便,很多乡镇学生留给学校的地址都不太详细,所以顺云一中请民中代为发放本校生的录取通知书。但有一部分考取顺云一中的学生,并未回民中领录取通知书,而尹其也在此列。
这种情况在当时不算少见,民中共有一百多名学生考上顺云一中高中部,但其中接近十分之一的人因为各种原因选择了辍学。几乎每一届初三都会出现类似现象,这对班主任来说也是很无奈的事。
“老简,这个尹其有点怪啊!我看他家的条件,好像也差不到哪去,九九年那会上高中,学费不算很贵,以尹其家的经济条件,供一个高中生上学,应该不成问题。”
“嗯,就算高中仍需在学校寄宿,经济压力也不会太大,家里应该勉强可以承受。尹其考上一中却不去上,是因为家庭还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很容易弄清楚。我更关心,尹其在初三下学期,每天放学以后去了什么地方。”
“他会不会和苏展一样,放学了跟着卢桃去云庐巷了?”
“可苏展没跟我们提到这方面的情况。”
“那只能说明,尹其跟踪卢桃做得十分小心,而且苏展也不认识尹其,就算发现身后经常出现一个同龄的学生,也不一定能想到,那是卢桃的邻居。”
“我已经把尹其学生时代的档案照片发给杜哥了,如果尹其确曾在放学后常常跟着卢桃回云庐巷,苏展应该还能认出他来。”简逸开始认真考虑尹其与卢桃被杀案之间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