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腊月,都御史派的人下来视察,见他是寒门出身,一定会查的十分严厉。
他这些烂摊子要是处理不好被那些人看到,他们才不管是不是你做的,直接就按照律令将你问罪。
像这种贪污的,除了革职刺配边疆之外,更是子孙三代以内不得入仕。
奶奶个腿。
霍去病愣愣,看着这些账册,想到些什么,目光慢慢严肃下来:“主公且放心,那些家伙都是欺软怕硬的,他们不敢乱来的。”
“话虽如此,可我毕竟是寒门。”谢远摇摇头。
他们想对付自己,必然是看中了他身后的粮食一行——只要将他除去,整个江南的粮食产业都会被他们吞并瓜分。
无论桑蚕所制的丝绸,还是茶叶和其他农作,亦或他养殖的那些家禽,这些都足矣让他们吃饱一次了。
而霍氏和崔氏又忠于律法,他们是打定了主意这两个世家没有办法叫他脱身的。
遂王太宰便想利用前任刺史留下来的烂摊子除掉自己,然后吞并他留下的产业。
现在的世家看不出,但等他们发现政权和经济彻底南迁后,便会发现江南粮食产业关乎着整片中原。
谁人拿下江南粮食产业,便是扼住了整个中原的喉咙。
权术玩弄得再好有个什么用,没得饭吃你不还得嘎。
像他,他想要活下去除了需要拿捏住江南粮食产业,更需要带领真正地崛起。
等到寒门可以和士族抗衡的时候,那时的他才不用担忧自己的生死被别人拿捏在手中。
哎,又是努力想要活下去的一天。
“那眼下该如何?”霍去病问。
他没有学过玩弄权术,也不懂王太宰的心思,只觉得这些弯弯绕绕烦人的紧。
霍都督更是因为知道霍去病这个直肠子不适合官场,才让他从军,让家中聪明些的长子和次子入仕做了文官。
“不义,我修书一封,你差人替我送到清河郡,给崔家三郎。”
“送给喻之阿兄?”霍去病一愣,随后面上一喜,“主公是要请他过来帮忙么。”
有些时候没捡到崔珩了,怪想念的。
“嗯。”谢远笑。
有了崔珩的帮忙,他应该可以更快地处理掉这些事情。
时间只有一个多月了,只盼着那都御史的人晚点来吧。
等到谢远写了信,霍去病立刻派人将信送去了清河郡。
因为送的快,所以两日后便送到了。
崔珩看完信,连行囊都不曾收拾,便匆匆奔赴扬州。
……
建康。
王太宰处理完事务,看着呈上来的奏折,一声哂笑。
这个谢远还真会生事儿啊。
家臣见他眉宇间有戾气,便问是否需要派人去扬州,调换了谢远。
王太宰摆摆手:“无需调换,让他死前多做一会儿官。”
很快了,等腊月让都御史派人去监察各州的官员,他就能用做官不当为由将谢远拉下水来。
霍氏和崔氏不愿奉于律法,必然不会护着触犯律法的谢远。
那么只要谢远一死,整片江南的所有产业都会落入他的手中。
等到了那时候,打压其他士族,让他外戚王氏一家独大不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甚至,他还可自己过一过皇帝瘾。
……
十一月六日,崔珩来到扬州刺史府,于谢远会面。
见崔珩来了,霍去病主动将长史之位让给了他。
谢远便让霍去病做了别驾。
那前刺史留下来的别驾就不乐意了,当即找到谢远和他说一个刺史只能有一个别驾,他这两个别驾不合规矩。
谢远听后点点头:“那你便回去照顾家中长辈吧。”
别驾:“??”
他反应过来谢远要罢黜自己的官,顿时跪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泣惨来。
比不过霍去病的出身,那么他卖惨总行了吧。
谢远微微一笑。
卖惨?
不存在的。
他先是和那别驾说会给他补贴,那别驾还是闹,非要留在这里。
谢远便拿出那别驾这么些年做出的事儿来。
欺辱佃农,贿赂上下阶层不说,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还强奸妇女,基本上坏人做的事儿他是都做了一遍。
“按照本官定下的律令,你这行径当笞刑五十,没入奴籍,刺配充边疆数罪并罚。”谢远笑眯眯开口,“不义,将他带去行刑。”
别驾面色一白,连忙开口:“刺史,刺史且慢!下官不做了,下官立刻辞官!”
而谢远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了,是他自己没抓住,又哪里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某人就这么挨了五十鞭子,在只剩一口气的时候被刺了奴字印,随后被送去了边疆。
倒也没有送到,因为他死在了送去的路上。
其他属官看到后,纷纷开始躲着谢远。
想着你见不到我就不会赶我走了吧。
小谢同志会放过这群坏事做绝的人嘛。
当然不会了。
他先是下了罢黜令,叫他们自己辞官回乡。
见这些人装死无动于衷,谢远便直接让霍去病拿出这些人做坏事的证据,按照律令将他们纷纷革职刺配边疆。
刺史府邸空出了的人,谢远自然便是让带来的门客填上了。
在这之后,谢远并没有急着与崔珩处理那些烂摊子,而是设小宴为他接风洗尘。
席间,两人对月饮酒。
崔珩因为还在替崔太公守孝,便以茶代酒。
“谢家小郎大老远请我来扬州,便是为了找我饮酒?”摇了摇手中的杯盏,崔珩失笑。
“我出身寒门,看到这世态炎凉,百姓食不果腹,皇帝却说何不食肉糜。”一口烈酒入喉,少年仰头看向天上明月,温声开口,
“朝闻道,夕死可矣啊。”
崔珩目光一动。
“谢家小郎的意思是……”
谢远倒了一杯酒,起身敬这月光,敬向这天地。
少年仰头饮尽杯中酒,回头笑道——
“谢某不自量力,想与这世道为敌,让寒门崛起,改变这个时代,不让百姓食不果腹,不让他们颠沛流离——不知三郎可有意与谢某同行?”
崔珩愣愣,也跟着笑——
“荣幸之至。”
他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明月之下,两个少年击掌为盟。
他们知道想要带领寒门崛起,与士族,与整个世道对抗所面对的是什么。
但这又何妨呢——
因为他们心怀赤忱,便无所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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