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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门关,即居庸关,经过历朝历代的扩建修葺,现在已经发展成一座庞大的军镇。
蓟门关地处峡谷正中,属于太行山余脉军都山,衔接左侧的太行山和右侧的燕山。
居庸关之名,始于秦朝,秦始皇修建长城时,将囚犯、士卒以及强征的民夫徙居于军都山隘口,取“徙居庸徒”之意。
汉时沿称居庸关,“天下九塞,居庸其一也”,便出自汉时《淮南子》。三国时期改成西关,北齐时称纳款关,前隋时因地处蓟县西北门户,便称蓟门关。
历朝历代在蓟门关发生的战争数不胜数,每逢幽燕之地战乱,其中必定有蓟门关的身影。
现在的蓟门关前后分布着两个军府,一曰蓟门军府,二曰军都军府,两个军府全部属于上府,驻兵三千余人,另外左右军都山和燕山之中另有军府若干,沿线守军多达万人。
蓟门军府中,高冲作为军演总指挥,坐在主位,幽、燕、易、檀等州刺史六人,蓟门、军都等军府统军八人,济济一堂,至于军府的副将别将,级别不够,并未出席。
“各位,料想现在突利已经收到消息了”,高冲沉声说道:“我们既要达到震慑的目的,又不能爆发冲突,应该如何把握这个度,你们有何想法,畅所欲言”。
王君廓最先开口,“我们出塞后仅在边地巡防,并不深入一里,这样应该不会导致冲突”。
“那也未必”,刘弘基皱着眉头说道:“那突利小儿年纪轻轻,若是一时受激,受惊之余尽起大军来攻,我等得不偿失”。
王君廓冷哼一声,“我等只管好好操练,他若敢来那便教他有来无回”。
高冲摆摆手,“爆发冲突乃是下策,我的想法是不如先派遣使者,如实告知突利,我等此次军演之目的”。
众人闻言一顿,只听高冲继续说道:“在突利眼中,契丹等部落不过是他豢养的牛羊罢了。
突利性子怯懦,两位叔父在位期间,丝毫不敢有何不敬,而且他并不擅长军事,也无心于军事,我们若对突利表示善意,言明此次军演主要是对连年侵扰的契丹等部落表示不满,你们觉得突利会怎么做?”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
突利小可汗的性格确实较为怯懦,接连两位叔父夺了可汗之位,他始终逆来顺受,即便贬到苦寒的东部,依旧是忍气吞声,数年以来一次反抗都没有,便只好把胸中恶气全部撒在下辖的部落身上。
这也是高冲出于这位突利小可汗的了解,所以才会在幽燕来一次联合军演。
若是在代州灵州那些地方,高冲可不会这么做,因为那里靠近颉利可汗的地盘,颉利可汗可是一言不合直接开干,高冲正是猜准了突利小可汗不敢动兵的心思。
原本历史上,突利手底下部落投降大唐,颉利可汗调遣重兵支持突利小可汗平叛,结果突利大败,狼狈逃回牙帐,然后颉利大怒,直接下令缉拿,突利丝毫不敢反抗,老老实实束手就擒。
只是在被颉利囚禁鞭打过后,突利实在是惊惧不已,这才南投大唐。
这就是高冲胆敢在幽燕进行军演的底气,他并不针对突利,只把目标放在那些小部落身上。
如若突利小可汗有些担当,是他父亲以及二叔三叔那样的雄主,那一定会给手下人撑腰,可突利并不是雄主啊。
左首闭目假寐的李袭誉这时便是点头附和。
“高大使所言有理,突利外强中干,虽是暴戾,但实则怯于用兵,据我所知,他还没有主动发起过一场冲突,即便当年颉利即位,支持突利的人并不少,但碍于颉利威势,突利依旧不敢相争。
另外突利出身高贵,对于东部契丹等小部落视作草芥,我们若是只针对于契丹等部,突利极有可能袖手旁观,甚至……”。
“甚至会主动问责于契丹等部”,高冲接着说道。
李袭誉捻须含笑。
“这么说来,那突利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啊”,王君廓哈哈大笑。
之前被王君廓训斥过的檀州刺史程济这时也是说道:“那这样说来,我们还是可以挑拨突利和契丹等部落之间的关系啊。
突利两次错过可汗之位,对于权力肯定是渴望至极,他从没有南下劫掠,但是他的部下常常劫掠,这岂不是不听从他的命令。
我们就向突利言明,契丹等部落看不起他,不听他号令,屡屡南侵,抢劫巨量财物,我就不信突利不生气”。
高冲眼睛一亮,拍掌喝彩道:“程使君好计谋,我们就将契丹等部落劫掠的财物数量扩大十倍百倍,比如去年,契丹劫掠粮草数十万斛,美人数千,突利定然大怒”。
王君廓眼睛一转,顿时领会,扮作突利的语气,拍桉羊怒道:“尔等劫掠任多财物,为何不献给我?”
众人顿时大笑,你一言我一语,直将契丹、靺鞨等部落给算计得死死的。
“既然如此,那依诸位看来,何人适合出使?”高冲坐视众人说道,不经意间眼睛看到王诜。
王诜注意到高冲的目光,顿时会意,面露喜色,“大使,我愿往”。
王君廓闻言一瞪眼,立即说道:“我也愿往”。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一趟差事十拿九稳,眼看明摆着的功劳,王君廓自是不愿意让给王诜。
高冲伸出手安抚一下,直言道:“君廓稍安勿躁,军府操练还需要你从中协调,这一趟就让王使君去吧”。
王君廓一急,但只见高冲眼神似有深意,心里一动,话到嘴边便是咽回去,恭敬说道:“听从大使安排”。
见一向桀骜的王君廓对高冲言听计从,其余一众刺史统军心里暗自咋舌,只有刘弘基神色如常,似乎早有预料。
“王使君,你乃文士,纵能骑射,然杀气威势不足,我给你配备一员勐将,既护你周全,也可震慑突利”,高冲含笑说道。
刘弘基顿时失笑。
王诜急忙拜谢,“敢问是何人?”
高冲拍拍手掌,从后堂里转出来一人,众人见之便是惊叹。
“真乃勐士也”。
“好生雄壮”。
“王云?”王诜定睛一看,便是惊道。
“正是你王家的人,河东大刀将王云”,高冲笑道:“怎么样,我给他寻来的这身装备还不错吧”。
只见身长八尺,膀大腰圆的王云身穿一身光亮的明光铠,头戴风翅铁兜鍪,腰悬横刀,手持长柄大刀,挺直腰身侍立在高冲身边,宛若天神一般,十分雄壮威武。
“那突利小儿看见会不会吓尿了”,王君廓哈哈笑道,众人皆是失笑。
“不错,不错”,李袭誉点头称赞道:“如此护卫方显大唐国威,便是皇城里的殿庭骁卫亦不过如此”。
左右骁卫便是专责掌执御刀的宿卫侍从,皇帝内围的贴身卫兵,宿卫宫禁的殿庭卫士。
在前隋时称为左右备身府,大业三年,改为左右骁骑卫,武德五年,改为左右骁卫,在唐高宗时期改成一个大名鼎鼎名字:左右千牛卫。
骁卫一般选取身材高大雄壮的府兵作为殿庭卫士,以资壮观,便是门面担当。
在后来的明朝,称作大汉将军,隶属于天子亲军,主打的便是一个威武雄壮。
王诜看见王云后便是心思急转,这时反应过来,深深拜倒在地,“下官定不辱命”。
在场之人即便官职最低也是军府统军,没有愚笨之人,看到出身王家的王云在此,便知道王诜出使的深意。
当日午后,王诜便带着装备齐全的王云出塞,前往突利小可汗牙帐,王君廓左思右想终于是鼓起勇气,来寻高冲。
“你我无需客气,随便坐吧”,高冲也没起身,放下手中军册,随意说道。
王君廓见状心底一松,他本就出身寒微,从不讲究虚礼,高冲越是这样随意,他心里越是轻松。
“攸之,你刚刚眼神示意,是否另有深意啊?”王君廓一屁股坐下后便是直接问道。
高冲笑道:“我还真担心你犟脾气上来,执意去跟王诜争执”。
王君廓咧嘴一笑,“咱可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既然攸之有意让王诜那厮出使,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打住”,高冲赶紧伸手道:“可不是我有意让他去的,我也是执行命令听指挥”。
王君廓一怔,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问道:“这是太子的意思?”
“我可没说”,高冲笑道,然后深深看一下王君廓。
“君廓,你我乃是太子亲信,当为太子分忧才是,现在王家已经识趣了,我们也不能做太绝,你懂我的意思吧?”
王君廓心思急转,忙是点头道:“我懂,既然如此,那我便心服口服了,这个功劳且让给他王诜了”。
话说完后,王君廓吧唧吧唧嘴,啐骂道:“他大爷的,出身世家就是不一样”。
高冲眼睛一瞪,王君廓忙是咧嘴笑道:“当然,攸之你不一样”。
“关于军府操练,你有什么想法?”高冲径直问道。
王君廓这厮虽然品行不端,但是对于军事一道,不可否认,真是颇有天赋,尽管多次取胜依赖于诡计,但是他的战绩是不假的,他用兵练兵的能力依旧是顶尖。
要不然当年在乱世中,王君廓也不会凭借一己之力占据太行山,先后连败宋老生、丁荣等隋室大将,绿袍帅的名号虽多是吹嘘,但也是实力的体现。
“塞外一马平川,我的意思是直接操练军阵”。
王君廓对此早有腹稿,直接说道:“往日在营中,只是操练金鼓、旗帜、号令、队形、骑射等,疏于战阵演练,主要是场地受限,进行军阵操,可以补充短板,另外,军阵演练绵延数里,声势浩大,更有利于震慑突利”。
“好”,高冲含笑赞道:“君廓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此次军演便着重演练战阵”。
说到军阵,高冲便是不得不佩服华夏古人的智慧。
在战争这一方面,华夏人真是天赋异禀,先不提三十六计等各种计谋,单是行军布阵便是一门无比高深的学问。
正规军的行军打仗可不是一窝蜂那样乱哄哄的,古人也是可以排好队列的。
那种稍微训练一下步兵队形,来一个齐步走,然后就横扫天下,令当世名将惊为天人的情况是不存在的。
因为正规步卒排好的队列同样是整齐划一,令行禁止的便是形容队列通过金鼓之声、旗帜变换等命令,便可迅速调整队列。
后世的军事体系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无数古人一代代凝聚下来的智慧。
“我给你两天时间,巡察各军府的准备情况,一应人员、军械、金鼓、旗帜、后勤等等,务必备齐。
此次军演务必严谨认真,但凡有敷衍了事之人,即刻上报,从重处理”,高冲严肃的说道。
王君廓肃然领命,他现在一门心思的跟紧高冲的脚步,以体现对李世民的忠诚,对于高冲的命令,他将一丝不苟的完成。
等王君廓走后,高冲继续翻看幽燕军册,心中感慨万千。
时间,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时间,自信给予李世民三年时间,便可恢复国力,不至于现在这般连军备都捉襟见肘。
现在的唐军府兵装备压根就达不到标准,究其原因就是因为穷,只拿长枪兵举例。
一个长枪兵按照常规标准,需甲胃一套、长枪一根、横刀一柄、步弓一支(含弓弦三根,箭失三十根)、军帐一套(含相应的横杆、大量、钉、锤、桩等)、一斗二升的干粮袋一个、一斗五升的水袋一个、另外短刀、锉刀、钳子、磨刀石、解甲刀等等。
这仅仅是一个长枪兵的装备,另外还有相应的辅兵、民夫等等。
先不提各个兵种的装备,一支军队往往还需要三五倍的后勤人员来服务,打仗就是打后勤,打仗就是拼国力,这种说法真是一点没错。
幽州的军演如火如荼,李世民亦在关中效彷,只不过在关中的形式更应该是巡防。
李世民一连下达数道旨意,派出六路巡察使,无一例外,全部是昔日天策府大将,分别是尉迟恭、程知节、秦琼、丘行恭、侯君集、张公谨。
以此六人,巡察关中诸州军府,提调辖区军务,拥有临时掌兵之权,对外便是声称加强巡防,谨防突厥南侵,名正言顺的理由使人心服口服。
只是如此一来,一些有心人便是坐卧不安,你巡察诸州防务这没有问题,为何可以接管军权,虽然是暂时性,但是军权这东西若是忠诚之人掌控,自然是心底坦荡,随时可以交出,但对于某些有心人来说,那就是他的护身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