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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不必说破,高冲便是明白岑文本的意思。
受降坛上的萧铣可以说是输人不输阵,强撑着不愿低头,岑文本生怕激怒李孝恭,唯恐萧铣这强硬脾气惹来杀身之祸,便唯有求助于高冲。
“岑兄放心,赵郡王仁德宽仁,自不会与萧铣计较”,高冲和煦笑道。
如高冲所言,面对冥顽不灵的萧铣,李孝恭并未动怒,脸上挂着澹澹的笑意,那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之笑,“败军之将,但愿你能一直硬气”。
话音落下,李孝恭便是转身下坛,随口吩咐道:“将他押下去,装车押赴长安”。
万玄闻言应诺,正欲上前动手。
萧铣急忙后退一步,皱眉呵斥道:“朕乃大梁天子,尔等休得无礼”。
“狗屁的大梁天子,没有你祖宗你屁都不是”,万玄可是一介粗人,当即啐骂道:“怎么?要我动手才下去?”
萧铣闻言怒不可遏,气呼呼的瞪着万玄,但看着万玄粗壮的人才,还是识时务的挥袖下坛,随着唐兵一同离去。
李孝恭下坛来,便是看见高冲正跟一名儒雅士人谈笑,便是上前笑道:“攸之何事如此欢愉啊?”
高冲见状拉着岑文本上前,“大王,萧梁之中亦有贤才呀,此乃新野岑文本,字景仁,实乃大才”。
岑文本没想到高冲与他仅有这一面之缘,便是给予他如此高的评价,并将无比郑重的推举给李孝恭,当即心里大为感动,急忙行礼拜见,“罪臣岑文本,见过大王”。
李孝恭亦是颇感意外,打量着岑文本点点头道:“本王久闻岑景仁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而后看着高冲笑道:“要知道攸之才智无双,可极少这样称赞过某个人啊”。
“高长史过誉了,景仁惭愧”,作为亡国之臣,岑文本姿态摆的很低,态度极其恭谨。
不远处的萧铣回头看着这一幕,心中悲戚,仰天叹道:“众臣失我,何患无君啊”。
仅仅相距数十步,听得这话,岑文本脸色羞愧,低头不语。
高冲使个颜色,万玄即刻领悟,一把推搡着萧铣,“你这厮众叛亲离,完全是咎由自取”,难为万玄一个水匪也能蹦出两个成语了,这也是他效彷汉末锦帆贼甘宁发愤图强的好处,在他看来,当年的老乡甘宁能够从水匪成为闻名天下的名将,那他也能。
萧铣一个踉跄,在士卒的推搡中往营后走去,营门口的萧梁众臣,心中悲戚,但亦是无可奈何,这便是败军之将,准确来说,这便是亡国之君的下场。
蜀汉后主刘禅是双手绑缚,抬着棺材出降,东吴末帝孙皓是赤裸上身,手牵白羊出降,相比较下来,萧铣身着素衣出降,已经是足够体面了。
当日午时,李孝恭率领西路大军入城,当即封锁府库、宫禁、牢狱等地,并遣高冲安抚民众,魏凌、万玄等将接管城防。
安抚民众这一套高冲已经是甚为熟悉,当即挥毫写就一封安民告示,命江陵府衙的属官誊抄数百份,张贴于各个街头巷尾,并在人流密集的路口派遣识字之人解读宣讲。
并命江陵的衙役手持铜锣,行走于街头巷尾,敲锣打鼓的唱读告示内容。
实话说,当拿到这份通篇白话的安民告示时,江陵的属官甚是鄙夷,认为高冲胸无点墨,但对此高冲懒得解释,所为安民告示,安抚的是民众,而非是士子学者。
辞藻华丽的安民告示通篇之乎者也,普通民众本就识字率低的吓人,如何看得懂,即便找人念亦是听不懂。
“景仁兄认为如何?”看见岑文本拿着安民告示陷入沉思,高冲不由得笑问道。
不同于其他人阶下囚的待遇,高冲将岑文本传唤到江陵府衙。
“遣词造句虽是直白,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简单易懂,其中内容亦是百姓所在意的,如田地、赋税等等,此告示当可迅速安抚民心”,岑文本如实说道。
见得岑文本愿意开口,高冲点头心底稍松,愿意开口就说明岑文本并非是死忠萧梁,并未偏离原本轨迹。
伐梁唐军中的文士少之又少,偌大的江陵城以及新占的萧梁故地,若仅靠高冲一人,那肯定是力有不逮,必须要依靠萧梁旧臣,其中岑文本便是佼佼者,实乃宰辅之才,高冲肯定不会任由他在监牢里安享清福。
“景仁兄乃是智者,相信也不用我多言,如今萧梁已灭,岭南丘和、冯盎等人心属大唐,仅剩林士弘、梁师都等跳梁小丑,不足为虑,我可以向圣人举荐你,不知景仁兄可愿出仕?”高冲径直说道。
本来这仅仅是一个流程而已,岑文本劝说萧铣出降,并且极其配合,在行动上便已经是归降大唐,但若岑文本不表态的话,高冲亦是不能直接任用。
“承蒙不弃,景仁愿降”,岑文本似乎并不惊诧高冲的直白,躬身行礼道。
“甚好”,高冲见状甚是高兴,直拉着岑文本坐下,“有景仁相助,荆楚当可迅速安定”。
其后高冲便在岑文本的大力协助下,迅速安抚江陵以及萧梁京畿地区的百姓,而与此同时,萧梁各州县的勤王兵马陆陆续续的到达江陵,但在岑文本、杨君茂、郑文秀等一干萧梁旧臣的劝导下,纷纷弃械归降。
安抚民众后,高冲便着手清算萧梁旧臣之中的败类,通过明察暗访、重金悬赏等手段,将数十名萧梁降臣押赴街口。
当着江陵城百姓的面宣读罪状,并让苦主上台倾诉,最终在滔天的民怨之中将这数十名贪官污吏斩首示众,江陵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荆楚之地不愧是富庶的鱼米之乡,数十名贪官污吏处决后,籍没其家产,犒赏三军足足有余。
在处理完此事后,长安的圣旨终于跋山涉水来到江陵。
宣读完圣旨之后,高冲喜不自胜,众人纷纷相互道贺,其中岑文本更是惊喜莫名,对高冲不住地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