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四个督抚级大员迅速达成共识,必须尽快谋求一战,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大运河漕运。
抱着这样的目的,清军使者再次前往江边求见朱由榔,将和谈价码降低了三倍。
“陛下,正如总督大人所言,贵军袭击大运河漕船,江南损失惨重。现在,江宁每天只能出一万两银子。”
这个条件将在场的明军大将都逗笑了,都说朗廷佐、喀喀木那些人有眼无珠,搞不清一日攻下吴淞炮台的难度有多高,含金量有多大。
能压制吴淞炮台火力的舰载炮,拆下来一样可以用来攻城。南京的城墙虽厚,轰上一两个月也会塌。
朱由榔笑着问道:“朗总督都想好了?不改了?”
“当然,”使者挺直腰板,尽量让自己态度显得强硬,“总督大人最多能筹这么多钱,请陛下见谅。”
“好吧,既然南京银库已空,朕就勉为其难降降价。朕一向体恤百姓,朗总督就不必费事去刮民脂民膏了。一万两就一万两,朕准了。”
使者来之前,朗廷佐给他的命令是态度必须强硬,“保证金”只能是一万两,多一分总督衙门都不会出——同时禁止使者自掏腰包加码,多一两都不行。
使者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前来谈判,本以为肯定会触怒天子,没打算活着回去。
没曾想,对方竟然接受了!
“从二十万两谈到一万两,我……我真的办到了?”
使者欣喜若狂,带着和谈成果回到江宁禀报。
朗廷佐听完之后也有点傻眼,继而对使者劈头盖脸地大骂。
他一口咬定,使者肯定在伪帝面前卑躬屈膝、苦苦哀求,把大清的脸面都丢尽了。否则,伪帝怎么会接受这么荒谬的价码?
一万两?银子都是大清的,一千两,一百两都不可能给。
第二天,一个新的使者来到江边再次面圣。新使者向朱由榔表示,江宁就连一万两也难以筹措,请求暂缓十天支付。
当然,在这十天里明军不能有敌对行动,特别是不能把大炮卸上岸。
说到“攻城”、“大炮”等字眼的时候,新使者还特别加重了语气,似乎在提醒明军可以这么做。
朱由榔道:“当然可以,不要说十天,就是三十天,三个月都没有关系,他慢慢筹好了。朕还有一笔新的交易,你不妨问问他有没有兴趣。”
“请陛下明言。”
“朕听说南运河堵塞了很多漕船,很想渡江北上。这样好了,每艘漕船过闸费一千两,无论大小,童叟无欺。”
“怎会那么贵!”
使者忍不住叫了起来,他大声抗议道:“陛下,按大明河道衙门旧例,从杭州到京城十一个钞关,拢共才收过过闸钞费三两四钱八分。如今光瓜州一个钞关,怎能收一千两银子!”
“怎么不能?以前收三两四钱八分,那是因为漕船把粮食运到大明国都,供大明的军队和子民食用。如今朕允许你们把粮食运过去就很不错了,一千两很多吗?”
朱由榔说得大义凛然,使者无言以对。
既然明清是敌国,自然不能让粮食运过去。如今每船收一千两银子,说好听点是过闸钞费,实际就是敲诈勒索。
没等使者想到怎么回应,朱由榔继续介绍起交易细节。
他会准备一批带编号暗记的红旗,朗廷佐可以酌情购买,分给湖广、江西及南直隶、浙江的漕船。
漕船将红旗插在船头即可驶入瓜州,驻守瓜州船闸的明军不会阻拦。
每面红旗售价一千两,只能使用一次,过闸即回收。
朱由榔还告诉使者,过路旗一百面起购,只批发不零售,也就是说,一次性最少支付十万两银子。
一次性购买一千面,打九折;两千面,打八折。
买满五千面,朗廷佐本人还可以晋升为“重要贵宾”,私人享受折上折返点回扣。
买满一万面,甚至可以晋升为“终身贵宾”。
这样一来,朗廷佐以后调往其他省份任职也没关系,只要下任总督拿“朗廷佐”的名号购买红旗,他本人都可以拿到折上折的返点回扣。
使者被复杂的“优惠条款”绕晕了,问了七八个问题,才终于弄了个七八分清楚。
他带着新的交易条件回到江宁,又花了好长时间,才让四个督抚大员大体明白。
按梁化凤的理解,所谓的过闸费等于向北上粮食征税,粗略按每艘漕船满载五百担粮食计算,约等于向每担粮食征税二两。
这个征税比例高得惊人,要知道大米在湖广的价格才一两甚至几钱,按京城市价,每担粮食也顶多二两出头而已。
伪帝每担征税二两,相当于把南粮北送的成本翻了一倍。
当然,如果真按伪帝的意思实行,京城的粮价并不会提高多少,额外成本全压在江南、江西、湖广和浙江四省的肩上。
梁化凤好奇地问道:“红旗给谁用都可以吗?”
“是的,伪帝说了,每面红旗都会有特殊的暗记,我们给谁用都可以。”
梁化凤道:“如此,我们八折买来,再原价卖给赵国祚、张长庚和张朝璘,岂非还能赚点钱。”
“这……应该可以吧。”
“哦……苏州城外还有两百多艘浙江来的漕船……”
梁化凤仔细算了算,每年通过瓜州的漕船至少有六七千艘。以一船一千两计,每年需要向明军支付的过路费竟高达六七百万两。
即使只算今年,堵在长江上游和南运河的漕船至少还有三四千艘,无论怎么打折,几百万两银子是跑不了了。
梁化凤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伪帝的胃口好大呀!
刘之源也有同感,仅断航二十多天,京口一带堵塞的漕船就已多达七八百艘。再这么堵下去,船队迟早排到苏州。
看到其他三人竟都在认真考虑是否给钱,朗廷佐气不打一处来。
他大叫道:“如此糜费资敌,与卖国何异?有了这笔钱进账,伪帝还会放弃瓜州吗?他们十年不走,我们难道就上缴几千万两买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