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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履旋留下的宗卷里,琼州府在册田地总计两万九千多顷,每年田赋(科米折色)、外赋、税契、匠饷、杂税等加起来却不到九万两。

靠这么少的税赋,琼州只养得起四、五千兵丁,武装一个镇标营作为野战骨干就是极限了。

因此,没有广州持续输血,高进库根本无法进行长期坚守,做出望风而逃的举动并不奇怪。

海峡对岸的高、雷、廉加起来只有一个琼州府大,却因为大量种植经济作物,官府可以收取糖厘作为补充,比琼州有钱多了。

琼州的临高县、儋州一带也有零散老百姓种植甘蔗,总体规模却小很多。

海南岛和雷州半岛距离很近,气候条件差别不大。特别是崖州、感恩等地光照充足,气候炎热,比雷州更适合甘蔗生长。

没理由雷州能成为甜港、糖都,琼州却不行。

朱由榔对此感到很奇怪,因为这不符合人皆趋利的基本原理。

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蔗田比稻田好打理得多,只要不是特别干旱,甘蔗种下地几乎就不用再管。

甘蔗砍完一茬,来年还能再长出一茬,也就是说平均两年才需要重新播一次蔗苗,非常省事。

看到雷州靠种植甘蔗赚到了钱,琼州应该会像廉、高二府一样,积极跟随才对。向黄士谔细细问明原因后,朱由榔才恍然大悟。

雷州半岛是个台地,整体像个大龟背,导致降雨很快流到大海里,存不住水。雷州百姓没办法种植水稻,退而求其次种植甘蔗,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几百年的习惯传承下来,雷州形成种蔗榨糖的传统,又吸引行商前去收购糖货,这才让糖业越来越壮大。

海南岛的土地虽然贫瘠,却有不少河流、湖泊,老百姓可以在河流沿岸开垦水田种植水稻,没有开垦旱地种甘蔗紧迫性。

而且毕竟是个海岛,交通不便,还有黎乱,愿意来这里收购糖货的行商并不多,外地粮食运来琼州也更麻烦。

稻米收获后只要蜕壳就可以当饭吃,甘蔗却要经过复杂工序才能榨出糖,前期投入很高。

算上借钱榨糖的高额利息,粮商赚去的差价,种植甘蔗的收益不会比种植水稻高多少。

既然有得选,老百姓当然趋向于开垦低风险的稻田,而不是投入高,还要看行情吃饭的甘蔗地。

朱由榔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个说法:“比如今年,高雷廉的蔗农就被陈允中那些人坑惨了。如果他们种的是水稻,想来不会那么容易被拿捏。”

“陛下圣明!陈允中、孙裔昌、萧嘉熙等人不恤民情,强行购糖,实在是罪大恶极。陛下是否打算出兵讨伐?”

“他们确实可恶,”朱由榔同意了前半句,却对后半句不置可否。

广东迟早要收复全境,然而不能挨个州县打过去,那样速度太慢不说,还会把有限的兵力摊薄。

比如说一旦收复高雷廉三府,就得留下数千兵力驻防,否则就要时刻担心云浮、罗定、郁林方向的清军前来突袭。

解决威胁的方法很简单,把接壤的州府全部占领即可。但是新占领的州府也会和清控区接壤,又将面临更多敌人的威胁。

总而言之,占领的地方越大,需要驻防的据点就越多,兵力就会越分散。

除非像南宁那样得天独厚,可以用一个府保护整个桂西南的安全,否则占领州府的成本可能比收益还要高。

拥有十几万绿营、八旗兵的两广清军现在就面临这样的困境,地方太大,处处都要设防。除了广州外,其他沿海州府无法独立抵御明军的全力进攻。

既然明军水师对清军已成压倒之势,拥有极高的战略机动能力,可以随时决定进攻方向。没理由放弃这种优势去撒胡椒面、摊大饼。

只要能在广州府境内伺机歼灭清军主力,这样西江以南的广阔区域就可以传檄而定,根本不需要亲自去慢慢啃。

朱由榔现在最关心的不是如何打仗,而是如何利用海南岛养活数十万人。

根据多方搜集的情报,他判断清廷将很快出台严厉的禁海迁界令,以自废武功来对抗明军的海上优势。

广东人口稠密的区域都在大海附近,一旦禁海迁界令严格实施,将会有上百万老百姓流离失所,衣食无着。

如果明军坐视不理,仅广东一省就要饿死四、五十万老百姓,加上同样严厉禁海的福建、浙江,受难者估计超过百万。

老百姓在清廷眼里如草芥,可在朱由榔看来,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子民。只要经营得当,他们不但能提供大量产出,上缴大量税赋,还是最可靠的兵源。

朱由榔当然不能允许历史重演,让饿死上百万人的事情发生。

不过在采取军事行动之前,他希望琼州府能做好接受大量难民的准备。

“如果有充足人力去开垦,琼州的田地还能增加多少,能养活多少人?”

黄士谔不知道哪来的充足人力,短时间内也无法细算有多少荒地适合开垦。比照万历年间的记录,他得出一个大概预估。

“回禀陛下,近二、三十年战乱不休,很多田地都已撂荒。如果有充足人力去复垦,琼州当能再养活十万百姓。”

万历年间,全岛官田民地高达到四万一千多顷,比刘履旋治下多了一万两千顷,估计也是琼州府人口最多的时候。

被撂荒的土地在哪里有文册记载,而且都是明确适合耕种的田地,只是缺人照料才长满野草,复垦起来能很快恢复地力。因此黄士谔对“十万”这个数字很有信心。

朱由榔对这个数字非常不满意,距离五十万相去甚远。

他认为不用拘泥于以前,可以在崖州、感恩一带开拓种植园,将大量不适宜种粮的旱地都种上甘蔗,以容纳更多人口去劳作。

只要熬过两三年苦日子,出产的糖货就能通过海贸销往欧罗巴,再用赚到的银子在暹罗、高棉和安南采购廉价的粮食运回。

至于百姓所担心的榨糖难问题,他也有解决办法,那就是种蔗和榨糖彻底分离。

商人手里钱多,可以设立专门的糖厂,向蔗农收甘蔗来榨糖。

这样一来,商人的货源有了保证,农民也获得稳定收入,可谓一举两得。

“尽快派人去查一查,本府境内有哪些地方适合大量开垦为甘蔗地。欧罗巴的糖价每年都在涨,这个钱不赚就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