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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卷交到志灵县提刑司,正八品提刑官李子超也非常头疼。

按大明律法,给刘维宁扣一个里通外敌的帽子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样一来志灵城里不免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但凡是个读书人,谁还没个亲朋好友在清廷那边做官,不远万里来到安南投奔朝廷,谁还不写个信报平安?

大理寺那边会怎么判暂且不说,自己作为公诉人,肯定要被那些士人在背后骂娘。

按朱由榔的规定,提刑司直属于刑部,不用考虑巡检司的感受。

正常案件移交到提刑司,他可以向大理寺提起公诉,也可以选择不起诉。

虽然没有规定公诉一定要赢,但是嫌犯被判无罪的次数太多,提刑官的能力肯定会受到怀疑。

选择不移交,难堪者就变成了巡检司——连提刑司都通不过,证明抓捕错得太离谱。

思来想去,李子超觉得这个案子最好不要移交大理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都会满意。

只是……轻飘飘把刘维宁给放了也有风险。

此人是琼州知府的儿子,人脉广,路子多。万一他在清廷那边任了伪职,自己肯定也有里通外敌的嫌疑。

最后,李子超到巡检司大牢找到刘维宁,希望能达成一个君子协定。

“如果你能和刘履旋划清界线,脱离父子关系,本官可以撤销对你的诉讼。你过几天就可以离开,只要不回鞑子那边,去干什么都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吾虽不孝,父母之恩不敢忘。”

刘维宁断然拒绝,想了一会又补充道:“我父只是误入歧途,以后未必没有改过自新的一天。个旧营那么多有罪之人,两年前,谁能想到他们重新变成大明的良将?”

李子超苦劝半天无果,只好按规矩将案件公诉到大理寺——被人骂总比担责任强一些。

大理寺评事陈之宇看过宗卷之后,脑袋比李子超还要大,心中痛骂巡检司、提刑司是怎么搞的,怎么会整出这么棘手案件来。

从志灵城到江南、广东、福建的往来商船那么多,哪个行商不是里通外敌,也没见巡检司去抓人。

这刘维宁刚刚被天子特赦无罪,马上再被判个通敌之罪,个旧营那些骄兵悍将怎么想?

而且宗卷里写明,刘维宁自述与刘履旋通信是天子特许,到底是真是假,自己一个小小的评事也无从查证。

只是宗卷已经到了手里,没办法不处理……最后,陈之宇禀告大理寺正,让顶头上司拿主意。

就这样,一个小小的案件转了七八道,最后竟然到了大理寺少卿刘泌的手里。

大理寺这个官衙古已有之,与刑部、都察院并称三法司,是“五寺”中最职权最重的。

有明以来,刑狱案一直由地方官审理判决,大理寺复核,涉及官员的重大案件才“三司会审”。

地方官集行政、执法和司法三权于一人,权力大的惊人。县令又被称为百里侯,又有“破家县令、灭门府尹”之说。

朱由榔大刀阔斧地改制,由大理寺派出评事到各县,代替县官审判诉讼。

命案以上案件则由正、少卿及五位寺丞联名复核,再交给皇帝勾决。

这样,地方亲民官的权柄就被分掉一小半,再也不容易做成土皇帝,欺压百姓没那么方便了。

大理寺的地位反倒一下子拔高不少,几个正副堂官也变成炙手可热的权重官员。

到了刘泌这个高度,已经不用考虑民间怎么议论,最重要是天子怎么想。

万一刘维宁是天子下的一步棋,贸然把人给砍了,事情可就糟了。

……

九月某日,朝廷例行沐休,屈大均奉旨觐见天子。

“翁山,你可听说过最近新出的一出戏?”

屈大均正愁没地方替刘维宁说情,见天子主动提出,马上打蛇随棍上,将这戏文吹了一通。

“这是扬我军威的好戏啊,应该传扬开来,让臣民们好好看看,什么叫子弟兵。”

朱由榔知道个旧营的事迹,只是没想过转变为戏曲,听过之后大感对胃口。

在他心中,戏曲在这个时代就和后世的电影差不多,是宣传的好途径。

这出戏集感化俘虏、百姓支持于一身,又富有戏剧性,正是他想要的那种“样板戏”,堪比“智取威虎山”。

“旧营为何死战?山民又为何鼎力支持?大家有同一个目标——保卫滇南来之不易的好生活而已。亭林先生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何有责,答案正在其中啊!”

屈大均只知道滇南军民忠义,却从没再往深一层想,为什么这些人忽然变得特别“忠义”起来。

经过朱由榔一提醒,才猛然醒悟,原来“忠义”不是白来的,而是因为“忠义”最符合他们的利益。有了利益,自然就“有责”了。

只是这个想法屈大均不敢贸然赞同,因为这和“忠君”隐约有些背道而驰。

忠君应该是无条件的,无论君主对臣民怎么样,臣民都应该“忠诚”才对。

朱由榔从没奢望过臣民会无条件忠诚,百姓过得不好就会造反,军人领不到军饷就会哗变,自古如此,所谓无条件忠诚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之前他有想过向军队灌输何种理念,解决军人为何而战的问题。

只是身为天子,不方便说这话,所以他打算用非官方的报纸宣扬这种理念——谁让大伙儿过不好就是敌人,为国而战就是保卫自己,光复两京十三省就是让全天下百姓一起过上好日子。

“翁山,朝廷说的话,老百姓都不怎么敢信,他们更信你们这些读书人说的话。《安南消息》得多往这方面写写,剧本也可以改成白话小说、评书之类的……教化民智,这个担子重啊!”

“微臣……受教了。教化民智,微臣义不容辞。”

说到此处,屈大均脸上露出了为难之情,然后支支吾吾起来。

“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此剧本的作者微臣见过,此刻正在巡检司大牢里……”

“竟有此事?”朱由榔好奇问道,“他是谁?所犯何事?”

屈大均立即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又问道:“他说陛下亲口下旨允许他和刘履旋通信,微臣想问,可有此事?”

朱由榔听说事情竟然会这么曲折,大感世事之奇妙。

对他而言,处置刘维宁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时间都过去一年多了,没人提他肯定想不起来。

“确有此事。”

朱由榔老实承认,接着又骂了起来。

“他在个旧营连把总都不是,不可能知道什么重要机密。给家人写封信,能有什么罪?他着急回家成亲也是人之常情,少一个人,大明国亡不了。下面这些人,可真够闲的,官僚主义害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