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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击战想要成功必备三个要素:准确掌握敌人的行进路线和时间、战胜敌人的实力,以及尽量隐藏自己,避免敌人警觉,打草惊蛇。

这是贺九仪在军官学校第一堂战术课时讲的理论,高启翔当时满不以为奇,后面的战例分析也没听进去多少。

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不知道?

两广义军一直都是游击作战,稍微有点经验的老军官都隐约知道伏击该要注意什么,只是没有像这样总结成文字罢了。

在高启翔心中,贺九仪没什么特别辉煌的战绩,只是参加西营早,又曾总管一路兵,资历较高罢了。

回到安南后,贺九仪凭着广国公的爵位,比黄元才、王三才还要高一级的老资格,荣登军官学校“教授部主任”的位置。

这个“主任”可不得了,能总管学员的学习内容和成绩考核。在很多人心里,这就是“八十万禁军总教头”的地位。

所有军校毕业的军官都得尊称他一声“老师”,否则就是有违师道。

贺九仪也是个大老粗,据说讲义还是托新晋秀才帮他誊抄整理的,大家都认为他的水平不过如此。

这日海风猎猎,到了自己扛大旗,指挥一场伏击战的时候,高启翔才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多听、多问一些。

伏击战说起来很简单,要成功实施却实在太难了。

比如说,敌人老是不出现怎么办?

现在高启翔就面临这个问题,应该午时出现的荷兰海盗迟迟未现身,而自己的同伴却不知道还在不在六海里外潜伏。

在大海上,人可以看到另一艘船的最远距离是六到八海里左右。除非站得够高,否则再远一些就看不见了,就算用望远镜也不行。

所以高启翔等几个军官的计划很简单,混海龙号在预设地点游弋等待,而其他五艘船则分散在八海里方圆的海域或海岛边等候。

一旦发现敌舰,混海龙号马上迎敌缠斗。等敌舰到了下风处就马上点燃烽火。

其他船舶用望远镜看到狼烟,立即顺风而来,一举将船速下降的荷兰船包围。

以新舰的船速,六七海里外的援军赶来支援只需要半个时辰。

在南海,八月刮的是西南信风,荷兰人想要逃回南边的港口,是逆风而行,船速非常慢。

否则,他们就要利用侧逆风绕向东南外海,再向西南折返,得兜一个超级大圈。

无论荷兰人选择哪种方案,高启翔一伙人都有所准备,只等敌人上钩。

“快来吧,让老子痛快打一场。”

正想着,攀在桅杆高处的了望的水手有所异动,一番确认后大声报告敌情。

“头儿,他们来了。看到荷兰贼船的桅杆了……”

高启翔连忙跑到船尾最高处,顺着水手所指的方向,举起望远镜了望。

只见几海里外,一根已经升起老高的桅杆出现在视野中,连船头一角都在海浪线上隐约可见。

“他娘的,贼人已经这么近了?”

高启翔拍着自己的头,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

原来今天天气不好,自己看得不够远,并不是敌人没有来啊。失算,真是失算。

“全体将士听令,再次检查火炮、火铳和手榴弹,准备迎敌。”

“是,头儿。”高启翔身边的传令兵大声应道。

“他娘的,重复一遍我的命令。”高启翔大声呵斥,提醒传令兵已经违规。

根据最新的水师战斗条例,传令兵接到正式命令,必须复述一遍,然后才能向士兵们通传。

海上风高浪急,环境嘈杂,传令兵听不清楚而传错命令的事时有发生。复述一遍让军官确认,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最近水师的新条例层出不穷,当水兵真是越来越麻烦了。不过看在高额军饷的份上,大家只能捏着鼻子习惯。

“全体将士再次检查火炮、火铳和手榴弹,准备迎敌。”传令兵大声道。

“确认命令。”

混海龙号一百七十名水兵、水手听到命令,立即行动起来,将火药、炮弹从船舱搬到炮位,最新配发的铁壳手榴弹也挂在水兵的腰间。

高启翔命令混海龙号降低船速,慢慢迎向敌船的方向。只是一刻钟后,他发现敌情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敌舰不是一艘,而是三艘,三艘差不多大的主力武装商船。

高启翔的心一下就沉了下来,一艘荷兰船就很难对付,三艘……

擒获敌舰已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旦接战,混海龙号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一艘荷兰舰三十六门炮,三艘就是一百零八门,明军六艘船加起来也没有人家多,更别提吨位尺寸的差距更大。

高启翔又起了撤退的念头,此时双方距离还很远,只要调头避战,对方不可能来追赶。

不过这种念头只持续了一瞬间,因为想到陈上川转述的天子呵斥,他的脸就像被扇了几十个耳光,火辣辣地疼。

“义军出身的船长不会畏敌如虎,更不是软脚虾。”

高启翔心里默念完这句话,马上转身走进船舱,招呼副官、水手长和随船作战参谋开战前会议。

见几个军官都到位,高启翔一脸严肃道:“参谋官,在航海日志上记录。”

“是,船长。”

作战参谋在颠簸的舱内摊开册子,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十五年八月十三,申时三刻。发现西南方向出现荷兰敌舰三艘,混海龙号将按预定伏击计划迎敌。”

作战参谋错愕不已,三艘敌舰不是混海龙号这艘九十尺福船所能抗衡的,那是以卵击石。

一旦近距离接战,每艘舰一轮就能打出十八发炮弹。

如果被敌炮命中桅杆,或者扯烂风帆,混海龙号有被围歼夺船的危险。

在大海上,被夺船就是全员尽墨,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

见作战参谋迟迟没有动笔,高启翔抬头看向副官和水手长,又问道:“陛下有言“遇敌必战”,你们可敢随本将迎敌?”

副官和水手长挺起胸膛,一齐大声应道:“听头儿的命令。”

作战参谋不再犹豫,写下船上军官的决议,三个军官也随后用歪歪斜斜的笔划签上大名。

这是三个月“宽限期”的特殊待遇,以后他们就要自己写航海日志了。到了大战前夕,他们才发现这本“军功簿”的份量有多重。

高启翔重新站上船头时,三艘敌舰已越来越近,不需要望远镜也能看清轮廓。

看着敌人张牙舞爪地驶来,他心中默念着一句话:“此战必胜。我的人生刚开始,没有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