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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南清军的状态让吴三桂头痛不已,各种谣言已经在全军传播,连烧灶的伙夫,喂马的马夫,运粮的民夫都知道战局有变,需要尽快撤军。

底层军官和士兵精神高度紧张,能维持战线已经殊为不易,一旦离开丘陵阵地,随时有哗变、溃散的危险。

现在吴三桂再想通过“辟谣”来重整军心已是不可能,越是遮遮掩掩,越是显得清军高层将领心虚,各种小道消息会把事情越描越黑。

而且明军也收到了最新军情,吴三桂知道以后每天都会有无数的劝降书射到清军前线,用各种优渥条件来动摇清军的军心。

即使他制定严酷的规矩去禁止军官和士兵拾取和阅读那些劝降书,也治标不治本,对重整军心无济于事。

到时士兵们不但确信明军信中所说就是事实,而且还会猜测上峰知道一些明军不知道的内情。比如昆明失陷,路南州失陷等等比镇南州失陷还要坏的可能。

此情此景,让吴三桂想起崇祯十三年到十四年之间的松锦之战。

当年祖大寿部在锦州被围,洪承畴率部出辽西救援,一度和清军在辽西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还成功突击运粮进锦州,让祖大寿得以继续坚守。

可到了崇祯十四年八月,黄台极率部抵达锦州,指挥清军突袭明军侧后的杏山,端掉笔架山粮草重地。

被抄了后路的明军顿时军心大乱,十三万人被围困在松山一隅之地。

松山明军本来还能继续坚守,或者十三万野战军一起抱团突围,慢慢撤回宁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洪承畴同意撤军后,各派系明军终于心态崩溃,在毫无组织,毫无秩序的情况下争相逃跑。

除了跑得最快的吴三桂部,其他突围部队短短几天就被清军杀了个干干净净,反倒是没有撤退的人还在松山坚持了半年。

现在滇南清军和当年的松山明军差不多,粮道即将被断,大军即将被包围。在某些方面,他们的处境比当年松山明军还要险恶。

松山距离明军控制的宁远坚城只有一百五十里,而开远到下一个清军控制的坚城贵州安顺,则有一千多里山路。

八倍的路途,不到二分之一的兵力,吴三桂觉得如果按照当年洪承畴的撤退方式,这五万精锐肯定会全部葬送在云贵的群山之间。

清军众将在开远城再次军议的时候,所有非嫡系将领都纷纷提议马上撤兵。

或急行军赶回昆明守城,或赶在李定国占领宜良、路南州之前走官道撤往贵州。

“大帅,快撤吧,来不及了啊。”

“大帅,军情如火,不能再等下去了,危急,危急啊……”

吴三桂冷冷地看着这些外省将领,线国安、南一魁等人都是近十年老一辈大将凋零后才被火速提拔的新一代总兵、提督。

清军席卷中原太顺利了,很多新将帅都没经历过二三十年前他所面临过的逆境,不知道几十万人争相逃命的惨状。

“知道大家都很着急,不过今天本王不会下达撤退的命令,明天不会,后天也不会。”

说着,吴三桂拔出佩剑,重重地搁在桌子上:“如果你们决心马上就走,就杀了本王吧,然后向朝廷报一个我死于乱军之中。”

“大帅言重了。”

将领们都吓了一跳,纷纷退开两步:“末将们怎么敢有这种歹心?”

“嘿嘿,以前你们没有这样的歹心,可现在你们还会把本王放在眼里吗?老实告诉你们吧,洪经略已经率部返回贵州,昆明现在就是一座空城,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座下的将领则如遭雷击,人人脸色惨白,仿如面临世界末日。

“洪经略……怎能如此……”

“经略大人,这是,这是……这是不顾咱们死活了吗?”

“经略大人,经略大人把我们害惨了啊……”

众将群情激愤,一起声讨洪承畴的无耻行径。

如果不是碍于洪承畴受尽顺治恩宠,武经略的位置权高位重,这些人肯定会大骂洪承畴是逆贼,问候他的十八辈祖宗。

本来大家还有一丝希望,如果洪承畴能死守昆明,还能为滇南清军争取个十天八天的时间。

滇南清军或急行军返回昆明防守,或经过昆明外围的宜良、路南州回贵州,都还有抢时间的可能性。

现在洪承畴弃守昆明,脚底抹油逃之夭夭,滇南清军只能期盼李定国路上中风这种神迹了。

滇南明军在洪承畴的坑害下,形势愈发险恶。现在时间弥足珍贵,就是一天也最好不要再等,再拖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大帅……末将绝没有质疑大帅的意思,可如果不马上走,就真的来不及了。一旦明贼断掉回贵州的官道,大家被包围在临安府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是必死无疑啊。”

骂完洪承畴后,终于有人回过神来,重新提出尽快撤兵。

吴三桂见引起众军头对洪承畴不满的目标已经达成,决心再往这些人心里再压一块石头。

“昆明已经回不去了,我们只能撤往贵州。从开远到安顺,我们要走的路长达千里,而且全部都是崎岖的山路。

就现在的军心状态,一旦本王下令撤退,大家肯定会一哄而散,分头乱逃。

五万兵马,十几万民夫,足以把所有道路塞得水泄不通,最后谁也跑不掉,只会像狗一样被明军追着砍死在路边。

你们谁觉得自己有那个运气,能够活着回去?如果你们的部队丢光了,你们以为朝廷不会问罪么?”

说到这里,吴三桂脸色一沉,森森道:“等到陛下降罪下来,把大家从重治罪之时,我敢断定,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后悔着急要走,后悔为什么在路上和友军打起来,为什么在还有实力的时候选择一条死路!”

这一长串质问让将领们无言以对,虽然没有吴三桂经验丰富,但能坐到总兵、提督的位置,这个道理他们不会听不懂。

他们手里的部队多则五六千、少则三四千,都是标营骨干,精锐中的精锐。

丢失一个省这么大的挫折已经是不可饶恕,如果嫡系骨干部队还全部折损殆尽,就算能逃回贵州,以后被京师问罪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运气好能一死了之,如果运气不好,被扣上一顶作战不力,临阵脱逃的帽子,为这次失利背锅,满门抄斩还是轻的,诛九族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无法反驳吴三桂的话,但是谁都知道不尽快撤军,继续留在这里和明军纠缠更是行不通。

逃回去还能期待朝廷开恩,留在开远难道期待伪帝开恩吗?只要有一丝希望,没有人肯留在开远等死。

想到这里,线国安终于鼓起勇气,大声提议:“大帅,我们这么多人,比伪帝的军队强得多。只要我们约束部下慢慢走,撤回贵州的希望还是有的。我们还能在贵州重新练兵,过两年还能打回来,留在这坐以待毙,实在是,实在是……”

吴三桂摇头道:“营中的情况你们难道没有看到?若是本王现在就下令撤退,你们敢说士兵还会老老实实地听令慢慢走,你们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手下吗?

我统兵多年,断然不会自寻死路,但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允许座下兵将为了抢着逃跑而自相践踏,自相残杀。

与其死在路边,本王宁愿在这里和伪帝继续打下去。这样至少可以晚死几天,而且能够杀几个贼人为自己报仇。

本王战死在这里,起码还有一个为国捐躯的荣誉,至亲和族人能得以保存。”

为国捐躯……

遇到这种危难情况,拔腿就跑和率部倒戈都是吴三桂的风格,为国捐躯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谁不知道吴三桂是怎么一步步攀到平西王的位置,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在一瞬间变成大忠臣,吴三桂也和为国捐躯搭不上半点关系。

有些人暗暗猜测,吴三桂是不是已经和伪帝谈妥了条件,要带着这五万清军一起向明廷投降。

仔细算算,吴三桂和永历也没有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怨,烈皇是李自成逼死的,放清军入关也是打着为烈皇复仇的旗号。

这么细细算来,吴三桂还是大明的忠臣啊!

如果不是多尼还稳稳的坐在身侧,可能已经有将领会试探着问一句“要不我们降了”,或者私下向吴三桂请教,到底和伪帝谈了什么条件,到时带上他们一起投。

搞不清楚吴三桂和多尼的态度,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厅又陷入沉默之中。

绝望、焦虑、疑惑充斥在每一个将领的心头,却没有人能再说一句话。

见气氛已经铺垫得差不多,吴三桂和多尼对了一下眼色,沉声喝道:“广西提督线国安!”

“末将在。”

沉思中的线国安打了一个哆嗦,急忙应声道:“大帅有何吩咐?”

“你打算扔下本王还有兄弟们,率先独自逃生吗?”

“末将……”

线国安感到一股怒气涌上来,压倒了心中的恐惧,猛地一挺胸膛:“末将愿意与大帅共同进退。”

“好。”

吴三桂点点头,转过头点了另外一个湖南武将的姓名,问了他和线国安同样的问题。

“末将是湘江边的好男儿,我们湖广汉子断不会丢下兄弟逃生!”

“好,有血性,是我军的好汉。”

就这样,吴三桂把所有的人一个一个地问了一遍,所有的人都给了这个三军主帅满意的答案。

吴三桂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大桌子边上。

众将领不明所以,案上摆放的那张云贵地图他们早已经烂熟于胸,现在去研究作战地图还有什么意义吗?

“这,这是……”

线国安指了一下桌子上的地图,上面一些新的路径和据点标识墨迹未干,显然是吴三桂刚命人新画上去的。

经线国安提醒,其他围了上来的将领也有所察觉,注意到那张军事地图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新增加的部分很快就被他们指出来。

两个月前,贵州一万安顺军前来开远,走了一条崎岖的山路。

现在那条路被重新描过一遍,显得略微粗了一些,看起来和官道差距已经不大了。

看到这些细微变化后,很多人心中开始狂喜:“原来大帅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刚才那是在激大家。我们怎么能怀疑大帅的方略呢,三十年不倒的不破金身岂是浪得虚名,我等草率,草率了……”

“本王没有说一定要大家困死在这,只是眼下军心不稳,我们这个样子撤兵和自杀无异。

大家一定要耐着性子再等几天,安抚好手下的将官和士兵,等军心稳定下来,本王会带着大家一起走回贵州。

本王已经选好了一条安全的撤退路线,李定国绝不可能出现在这条路上截击。”

有个将领是两个月前走这条路从安顺来的,迟疑着提出疑问:“大帅,这条路安全是安全,就是实在太小了。人走可以,辎重粮草走起来太慢。末将来的时候,一万人也走了很久啊……”

“所以我们要慢慢走,前面的部队为后面拓宽道路,后面的部队为前面的人断后掩护。

我们抛弃一部分辎重,在沿途的弥勒、泸西、师宗这几个州府就地补给,速度不会比走官道慢太多。

在贵州,我们还有大量后备部队,无论多慢,只要我们一步一步走回去,会越走越强,而明军则会越走越弱。

我们精诚合作,交替掩护,抱团一起走,就一定能安全撤回安顺、贵阳。”

吴三桂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坚毅的表情富有感染力,全身散发着自信的光辉,仿佛和历史上那些千古明将差不多。

带着这样的心情,所有的非嫡系将领都纷纷向吴三桂和多尼拍胸脯保证,一定全力约束部下服从号令,让部队一起后撤。

“大帅,有什么命令您就直接下吧,末将为大帅马首是瞻。”

“大帅,末将愿意留在开远为您断后……”

“大帅,派兵来我们营督阵吧,谁敢乱跑,您直接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