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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督师文安之的消息最不灵通,很难说他们到底通过冯双礼得到的消息快,还是通过民间得到消息更快。

奏疏内容很夸张,是恭喜陛下获得磨盘山大捷,表示会伺机向湖广和重庆出击,分摊云南压力。

文安之是天启年间进士,因学识渊博,被朱由校钦点为庶吉士。后来朱由榔在广西登基,他不顾年纪老迈,从南京千里迢迢来赶到桂林,被封为东阁大学士后,又自请前往川东挽回局面。

他的驻地在奉节,主要工作就是安抚、节制云集在川东、湖广北部一带的旧明军将领和闯营余部。

对于这样的德高望重的老臣,无论是旧明军还是忠贞营的李来亨、袁宗第、郝摇旗、刘体纯等人,都对他非常尊重信服,逐渐团结在一起。

去年马吉翔怂恿朱由榔弃国入缅,就是惧怕文安之的威望,不敢前往四川。

这封迟来的贺信虽然过时,却让朱由榔很感动。

从四川到安南,这份奏疏绕了整个大西南一圈,数千里路,中间起码转了七八手,能平安带到安南,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么远的距离,战役级的协同已是不可能,只能回信嘉勉,让夔东军能稳住就好,不必勉强出击。只要能维持存在,就是对朝廷最大的帮助。

最后两封都是由腾越州送来的,一封是朝廷百官询问,是否集体前往安南协理朝政;另一封则是皇后写来的家信,除了拉家常,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第一封很好回应,现在朱由榔子把腾越的班底看作养老院,根本没有重要公务交由那边处理。于是借口称路途太远,让他们就留在腾越继续侍奉太后,不必前来安南行宫。

第二封他横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奥妙,只好也回复了几句家常,抱怨了几句打仗很辛苦之类的废话。

处理完各种奏疏信件,风暴之中也没事可以干。朱由榔灵机一动,提审了黄士谔、彭信古抓到的那个犯人。

此人是琼州伪知府刘履旋的三子刘维宁。仔细一问,发现他对政事、军事都一窍不通,此番离开琼州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赶回南直隶老家准备完婚,对方是江苏士绅史树骏之女。

“就为了完个婚,就冒险出海?”

朱由榔大感惊讶,觉得这个理由不像真的,像是敷衍之词。对方到底是怎样的大美女?

“婚期已至,如再不出发,史大人未免会觉得……觉得我们家在借故悔婚。大丈夫岂能失信?”

刘维宁满脸通红,当堂讲起这种事,未免有些尴尬。

“哦……”

朱由榔哦了半天,也没想到这里面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史树骏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据说医术了得,在河间任伪知府,和各地明军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原来如此,你也是个守信之人啊!”

刘维宁稍稍挺起胸膛,不置可否。

面对各种询问,他自诩必死无疑,所以非常光棍,有问必答。但对卖国求荣的指控,他却据理力争,说自己出生就不是大明人,算不上卖国。

“哦?你父亲刘履旋是崇祯十五年举人出身,总是大明人吧。你爷爷刘光斗更不用说了,官至大理寺右丞,主动降清该当何罪?江阴被屠八十一日,刘光斗干了什么你不清楚?这个罪过你打算怎么清偿?”

这样的追问,刘维宁无法辩驳,又丧气地低下头。他总不能说父辈祖辈的罪过,不关自己的事。

见对方哑口无言,朱由榔觉得没什么意思。

此人就是一个公子哥,除了刘履旋家里那点事,挖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欺负一个不能反抗的人,在言语上穷追猛打,也显不出自己威风。

正想让手下把人拖走,刘维宁却抬起头,大声道:“吾父吾祖的罪过,我刘维宁愿意一力承担。请陛下将我推出去杀头吧。”

“嘿嘿,”朱由榔冷笑一声:“想一死赎罪,没那么容易。江阴十几万百姓的血债,你担不起。”

“大不了就是千刀万剐,刘某又有何惧?”

面对这样的顽固派,朱由榔大感头痛。不杀嘛,对方没有纳头便拜,主动投降的意愿。杀嘛,又没什么说过得去的理由。

难道向刘履旋勒索赎金?

朱由榔自觉地摇了摇头,为了几百两上千两,丢了名声很划不来。最后终于下了决定:

“这里不养闲人,你就去建水挖矿去吧。记住,你是作为我军俘虏被判刑,而不是替刘光斗赎罪。”

刘维宁是在清军占领江南后才长大的士绅子弟,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明廷昏君无道,暴虐成性。比如崇祯皇帝处决过多少个首辅大官之类,要多坏有多坏。

他早有慷慨赴死的准备,没想到居然还能活命,真是百感交集:“谢陛下隆恩,请求陛下允许小人修书一封,告知家父此行去向。”

“只要不泄露我军机密,爱怎么写怎么写。大明可不像鞑子那样野蛮,就懂屠城杀戮。在大明,俘虏也有人权,也有通信自由。”

说完,朱由榔命人把刘维宁拖走,和雷州俘虏一起押回建水挖矿。

“陛下,就这么放过他了?”

张北海相当不忿,认为太便宜这小子。

“说实话,朕也不知道刘光斗到底干了什么坏事。有传闻刘光斗只是去江阴转了一圈,收了几千两贿赂就走了,什么都没干。”

“那也脱不了干系,”张北海心里暗骂刘光斗真是无耻,投了鞑子还那么贪,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又问道:“莫非真的让这小子写信回琼州?”

朱由榔摸着下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是当然,君无戏言。你找个机灵的人,专门给刘维宁送信。只要没有泄露机密,就尽量帮他送,有回信也一并帮忙带回。

我猜这是个美差,跑腿打赏肯定少不了。嘿嘿,就看那刘履旋识不识时务,体会到朕的善意了。”

张北海恍然大悟:“陛下是想招降刘履旋?”

“刘履旋和高进库龟缩于琼州府城,可见只是胆小无能之辈而已。怎么通过他坑李栖凤、耿继茂和尚可喜,才是最重要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