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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历史军事 > 犁汉 > 第四百五十八章 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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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在见得穿云箭的信号后,最终带着全飞龙军二百三十七人从战场细缝赶回到了中军。

李虎作为当年林中聚义的老弟兄,实际上是他们那一批中最优秀的骑将,他能做到军中这个地位,执掌全军第一骑营,又岂是靠着阀阅上来的。

他从穿云箭这一事看出了危机。

王上以前训练他们突骑的时候,的确也以哨箭指挥他们,穿云箭也是用来聚兵的信号。但现在仗打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敌人值得他们聚集所有突骑来作战的而且,这明显是王上要带领突骑集体冲锋。

王上现在是什么地位了千金之子,万金之子都不值得与王上相比,王上是身系数百万生民希望的王者,还要亲临锋矢

这份道理那些中军的幕僚们不会不知道的的,而王上也素来不是什么乱逞英雄气的性子。

所以现在穿云箭一响,那就必然是真正事关战事成败的大事出现了。

果然,当李虎带着飞龙军的火种子赶到中军大纛前的时候,这里已经是骑兵的海洋。

天德军、天威军等突骑军序已经赶到,这会正加紧休整。

那些突骑营的辅军们不是在给战马重新安装马蹄掌,就是在用炒好的菽豆喂着战马,甚至一些人都舍不得吃的鸡蛋都毫不吝啬的喂着它们。

一会,需要这些战马奋勇冲锋的。

李虎这边带二百多骑来了后,他营下的辅兵们也上来牵着马,开始打理保养。

时不时就有抽泣声从这些辅兵中传来。

这是因为他们得知了自己的正兵已经战死了。骑军中的正兵和辅兵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因为正兵的性命全靠坐下的战马,所以能让别人靠近自己战马的,不是一般信任的都不行。

所以,很多骑卒往往会招徕乡人或者直接喊族人作为自己的辅兵。

这也是这些辅兵耐不住悲戚的原因,因为他们失去的是真正的亲人呀。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吧。

李虎将缰绳交给自己的族弟李璋后,就匆匆去了高台。

在那里,张冲正做着最后的冲锋前的准备。

一直随军的甄氏姐妹正在给甲胄做最后的保养,两人也都是士族之家,这些都会做。

她们擦拭着那副箭坑洼洼的镜面甲,使这副伴随张冲冲锋血战的宝甲熠熠生辉。

甄宓摸着这些箭坑,想象着前面的那个男人在战场的英姿,忍不住想到:

“他应该也很辛苦吧。”

而甄姜则比妹妹更直接,她在给甲胄擦拭好后,伏拜道:

“王上,衣甲擦拭好了。”

张冲正喝着蜜水,听着甄姜的话后,笑道:

“谢谢。”

可能这辈子都没有人对甄姜说过这个词吧,她一下子脸就红到了耳根,她见那些外将已经陆续上到木台后,就带着妹妹退了下去。

这个世界不存在平等,至少对于甄姜就是如此。

在家,她是长姐,对于弟弟妹妹是上。而对于兄长和母亲,她又是下,处于被支配的地位。就比如这一次“和亲”,她的母亲和兄长根本就不会过问她的想法。

至于家中那些仆隶,更是在甄姜面前连抬头的资格都没有,就更不会对甄姜说什么谢谢了。

所以,张冲对自己说的谢谢,让她有一种非常新奇又感动的感觉。

看着那台上那名奇伟男子的背影,甄姜第一次抬着头,认真的记下了他的样子。

……

甄氏姐妹退下后,张冲继续喝着蜜水。

不是他张冲已经堕落到要和袁公路一样了,非要战争条件艰苦的时候,还要享受享受。这是他在做体能的积蓄。

张冲虽然因为系统大能,整个人的体能已经到了非人的存在。但他还是物质的,他的供能系统还是原先的那副结构,所以为了应对后面的高强度战斗,他必须要积蓄足够的葡萄糖,这才有足够的体力。

而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也只有蜜水才能提供这样的热量。

所以张冲现在一个劲的喝着蜜水,而在下面,那些横撞将们也都人手一葫芦的蜜水,都是给张冲准备的。当然,他们自己也可以喝。

毕竟谁也不知道后面张冲冲锋要冲多久。

当最后一名突骑主将奚慎赶过来后,八名突骑将就全部到齐了。

他们都将各营的剩余兵力和张冲汇报了,最后算得突骑总兵力为二千九百人。然后加上中军帐下的五百横撞将、两百的甲装具骑,如今张冲可调度冲锋的骑兵为三千六百骑。

这份兵力看着数字好像不多,但实际上只要谁看一眼高台下方那黑压压的甲骑,谁都知道这是一份多么惊天动地的武力。

不过,再如何,一想到这些骑兵将要冲锋的是将近三万多的汉军阵线,这份激动都要褪色大半。

以三千六百骑对三万多的汉军。这一难度,也就是昔日项羽在巨鹿之战才能媲美的。

等突骑将到齐后,张冲简单讲了一下现在面临的情况,以及战事安排。

总之,千言万语汇聚一句话,那就是杏黄大纛所在,就是全军冲锋的方向。没有分兵,没有策应。只有一条战术,进攻。

打崩汉军,打崩他们最后的侥幸。

时间紧急,张冲给一边的于禁做了最后的安排。

在他带骑兵冲锋后,全军的指挥调度就会交给于禁。张冲相信于禁的能力,将全军的指挥交给了他。

于禁磕头,接过了张冲手里的斧钺、军配、金箭,正式接过了军队的指挥。

张冲最后会留下百人的横撞将,用来作为于禁的传令兵。

这样的话,张冲手里真实的兵力就是三千五百骑。

没有多余的话,张冲对何夔、荀攸、赵达、高升、董昭、田丰、沮授等幕僚一拜,郑重说了句:

“就拜托诸君了。”

以何夔为首的幕僚团,皆敛衣对张冲下拜:

“王上为苍生计,为黎民念,不避锋芒,亲临矢石。可惜臣等羸弱,不能执绺随鞍,唯在心中为王上祈福,祈福这天不弃斯民,遗德人间。三千年来,天下不公已久矣,而今王上负千万人之心,挥斧钺,再换乾坤。臣等不知此岂有不胜之理。所以,臣等唯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候王上得胜而还。”

张冲静静的听着这些幕僚们的临别话,心里暖暖的。

这一刻,上与下的界限并不分明。这更是一群人的心相互靠在一起,给彼此信心和力量。

也许他们就是那类志同道合者吧。

要知道眼前这些人很多都是泰山军所代表的黔首群体的反面,但在他们当中依然涌现着这批心系天下的人。

这里面不能说不是受了张冲很大的影响。

张冲用他的赤忱和公心,实践着一个天下人想过但却从没有人能做过的事情,那就是重新回到那个公社的时代,那个人人劳动,人人保暖,没有压迫的时代。

理想总是像一轮大日,照耀和吸引着那些心中仍然渴望光明的人。

一人拾柴,只能燃为一个火炬,也不过照亮着方寸。但如果是十个人呢百个人呢千万个人呢

那这些火炬怎会不如天上的繁星,照亮整个天下。

而如果这不是一代人,不是两代人,不是三代人,而是代代相承,代代星火,那这片星空又怎知不会成为那一轮终世燃烧的大日呢

是的,是的,总会有人告诉你,你这不现实,你这终究是一场梦。

但这个世界的一切又难道真的不能变吗这社会上的一切难道都是自古皆是如此吗难道这一切不都是人类在创造吗

追逐着梦想,你总会改变着现实。而苟且于现实者,到头却发现现实也成了后辈者的理想。

所以,张冲,你一定要赢啊。因为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你所肩负的也不再是一家一姓的野望,而是这天下黔首的期盼。

于是,泰武元年,八月十一日,中人亭。

王执纛奔冲,诸军次第而上。

……

在中人亭的最高处,还是那面“卢汉”大纛。

卢植激动得手舞足蹈,他终于收到了河间援军已经增援到了战场东面的消息了。

这让原先萎顿绝望的卢植一下子就振奋起来。

但这个时候,他也看到了战场的变化。

对面泰山军的骑兵部队显然接收了那一支穿云箭的信号,然后就如百流入海一般回归到了敌军那面杏黄大纛。

那面杏黄大纛真的是讨厌,一方面是上面写着的“替天行道”四个字,一方面是这份颜色总让他觉得碍眼,这颜色好像是那群终日弯腰面朝黄土,背灼炎光的黔首农夫。

黄色的黔首农夫弯腰背负炎炎皇汉,这本不就是天定之理吗

这群大逆不道,也竟敢假称天意,替得谁的天,行的谁的道

但好在,一切闹剧都要在这一刻,终结了。

即便卢植知道那张冲小贼正在召集骑军作最后的冲锋,但卢植也不以为意。这就好像他所善的《易经》所说的,否极泰来。对面那疯狂的一击,不过是最后的疯狂罢了。

等河间援军到来,一切都将会得到修正。

这该死的一切,都将回归。

当然,卢植也没有大意。他已经令君子营的吏士传令各部,告诉他们援军已至,只要顶住敌军最后一轮的攻击,胜利就是他们的。

就这样,各君子营的吏士们顶着战场的箭矢将军令传到各营主将手里,即便这个过程中,不断有君子营的吏士们被射死。

但只看战场前线那汉军的一片欢呼,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这个时候,卢植已经从东面看到了“河间”、“渤海”、“安平”等大纛旗,河间兵团终于赶到了。

此时的卢植再也抑不住,他拿着便面,轻轻敲打着下面的儿子的兜鍪,极喜:

“哈哈,小儿辈,再多看看这片战场。以后你怕再也见不到武事如此之盛的场景了。毕竟,这乱世终究是被你的父辈给敉平了。哈哈”

被敲打的卢毓就抬着头,在父辈的大纛下,注视着面前的这片战场。

然后他就见到了此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场景。

……

何为万人敌

这是太史慈用手中的剑打败了三名同门后,他的老师,一位授艺乡野的北军老吏问他的。

年轻的太史慈执其锋锐,意气风发,他是这么回道的:

“持此剑,敌万人,横行天下,为万人敌。”

之后,在被十名同门痛殴下,他用惨痛的教训学得了他人生最重要的一堂课。

那就是,剑乃一人敌之术,不足学,韬略兵法为万人敌之学,是真正的社稷之重。

但在这一天,也不知道用什么年号,总之在注定要留名青史的中人亭大战中,太史慈知道自己学错了,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万人敌!

而很不幸,这人是对面的。

……

大日已经高悬在天,中人亭的炎热令人窒息。

鸟兽已经逃离了这片场域,但那些生存在土壤、草丛、林木上的甲虫们却肆无忌惮的鸣叫着。

大地在抖动,不,准确的是天地都在抖动着。

一支庞大的骑兵军队集结在了中路。

这一刻,天上有一轮大日,地上也有一轮大日,这轮大日在释放着这片战场最耀眼的光芒和热量。

光,是泰山军突骑的甲胄;热,是泰山军人马的呼吸。

所有人都狂热的看着那为于全军最前的杏黄大纛。

他们看不到王上,但却知道那面大纛下,必然是他们的王。

他们为之效忠、为之献死的王。

你要问他们为何

为义为利为爱

他们答不出,他们只知道,王上的恩情还不完。

此世为王而战,便是到了阴土,也要为鬼雄共聚在这面杏黄大纛下,为这大业再搏命。

突然,一声如雷鸣般的巨吼突然从前方爆发,那是杏黄大纛下传来的。

战场上的所有声音都被这声巨吼给压制了,骇住了。

战士们心慌得狂跳,牛马惊骇到翻蹄。

卢植手中的便面都被吓得丢到了地上,但却没有人注意。

因为紧接着,这声巨吼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三千载不平气,十亿万黎庶运。今日就由我张冲,替你们行正道。”

这声音,巨大到整片战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它好像是要穿透时空,对那些不公含辱的灵魂们传递着。

不然,为何这句话话怎么会这么直达灵魂呢

然后,所有汉军就听到:

“今日,我张冲为诸君先冲,谁愿意与我一起”

紧接着的声音,那些汉军就听不到了。

但在那片泰山军骑军集团中,却是声声暴喝:

“我李大目愿随王上,冲!”

“我典韦愿随王上,冲!”

“我赵云……”

“我李虎……”

“我徐晃……”

无数姓名,无数好汉,举着手中的马矟,震天高呼,仰天长啸。

随后,整片战场的泰山军皆单膝着地,对着那面杏黄大纛高吼:

“愿随王上,战!”

在无数的军旗下,高台上,此时的于禁也带着一众将吏,幕僚伏跪在地,他们对着那面杏黄大道,放声嘶吼:

“我等,愿随王上,死战不休。”

千古英雄气,尽在这一刻,尽在中人亭。

汉军被气夺,噤声无言。

然后,天地动了。

那面杏黄大纛在急速向前,那片光芒,如电一般,向着汉军的阵地奔来。

大纛前,是身着镜面甲,外裹杏黄披风,手拿精铁马矟的张冲。

大纛下,是扛此纛的是李大目,是赵云与他的二百甲骑。

而护此纛的是典韦、是蔡确,是包括程普、韩当、常雕在内的四百横撞将。

大纛后是八军校尉,是二千九百突骑豪杰。

有诗为:

“四百载来家国,两万里陆山河。戎马倥偬画儒冠,残灯野夜抽剑看,几作汉官阁。”

又有诗为:

“虎豹当关,豺狼吮血,谏臣安在英雄奋起,杏黄九杖,剑指三河。风雷动,中人亭,丈夫然诺起。而今在朝风尘日,三军共呼报恩歌,撞命向馆阁。”

看今天,天下英雄谁敌手

问英雄谁是英雄,张冲秉千万黎庶心,三千载不平气舍他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