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世上的人,通常都有各自的舒适区。
那可以是一种擅长,也可以只是一种习惯。
但它归根结底是一种状态,是综合了人的习惯、观念、行为方式、思维方式与心理定式的状态。
更是一种当你沉浸其中,就能感到舒适的状态区间。
那是每个人自己的领地,一旦离开,就会不安、焦虑,甚至恐惧。
而奥默的领地,显然是所谓的‘正事’,公事。
工作、学习。
作为一个总是将公事与私事分得很开的人,这些总能让他全身心投入其中,更能名正言顺地排开当下烦恼的公事,完全可以说是他的舒适区。
他相信切列尼娜、碧翠克斯、骏川小姐等人也都有类似的舒适区,大家都算是能靠着工作来忘却、逃避烦恼的那类人,有些时候的勤于工作不见得是热爱工作,而是日子难过。
就像是这几天的奥默.林顿。
对于天狼星象征那拆开放于明面的题目,他其实并无迷茫。就像他不仅没有没收茶座的加坦杰厄卡片,反而是给她一份展示机会那样,维系赛马娘的气性正是训练员的应有之意。
保证其状态,不任其堕落,不让其泯然众人,要在天赋尚在的阶段最大化的引导以拼搏上进,说到底,他正是那魔鬼,要引人上那最高的山,将世上的万国,与万国的荣华,都指给对方看,再对她说,你若俯伏拜我,我就把这一切都赐给你。
眺望与俯瞰,望那一山又一山的浩渺,他早已识得训练员那教练工作的本质,相较之下,那关于女孩成长问题的解惑,倒是比起训练员更接近长辈身份的附赠。
那并不是强制的,甚至其本身就是少数派。
有太多的训练员贯彻着与赛马娘保持距离的教育方针,只有强人与狂人敢于悖逆常识的壁垒,而中央特雷森,正是普世意义上的强人聚集地。
理事长秋川弥生,更是力图改变业内那普遍淡薄的师生关系,试图以中央的各位率先做出榜样,但当然,不能是和未成年赛马娘交往、结婚这种格外可能妨碍赛马生涯,更破坏双方生活、人生的走向。
但这就扯远了,奥默当下的问题恰恰并不源于工作,而是生活。
他并不迷惘于如何决定,答案打从一开始就已在心底,可当他贯彻那份决定之后将会造就的乱象,却是让他不得不犹豫。
你要如何承担结果?
那结论并非一蹴而就,却可能迅速撼动当下的工作方式,更有可能直接摧毁当下的部分人际关系,他总不能不在乎将来如何,先一口应下再说。
他甚至还要考虑当下已然处在风口浪尖的位置,去考虑几位名马娘的过往还将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风浪。
纵贯过去的赛马史,也都是缺乏参考案例的头一档,完全能够想象得到会招来怎样的祝贺与抨击。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却也可能是摧毁当下一切的泥头车。
他要想一个能让现在的女孩们火药味儿不会太浓的方式引入新队员,却也要面对新队员那粉丝群体给自己,给女孩们儿这开局带来的冲击。
缺乏参考案例的现实让吉尔巴利斯的算力协助也意义不大,事关逻辑的开创即便是观测者也会头大如斗,思维滞缓。
但说不上好坏的是,最近还有工作。
也还有卢扎斯给他找事的预期。
滞缓的思路重新焕发活力、紧绷的状态重新恢复从容。
他如查阅作业一般确认了各位女孩们对怪兽卡掌握的情况,并在与赛事主办方联系,达成了一份检阅承认怪兽卡片的携带绝不用在奔跑,违者将会被重创生涯的源能契约后,结果便显而易见了。
让赛马娘自己应对袭击,更让赛马娘自己安抚其他的选手——这份交托于波旁的任务,她完成的很好。
奥默听完十驾监督归来的报告后如此评价。
选手们守口如瓶,在场的安保人员皆也签署了保密工作,其袭击本身亦在甬道而并未引起观众注意。
这是一场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的袭击,而要缔造这一幕,至关重要的一环反倒是奥默.林顿堂而皇之的出场。
他就在那里。
以一副格外引人瞩目的可疑造型,大喇喇地坐在远离熟人的高处,与一旁的员工独坐闲聊。
这格外明显的安排,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或许还想效仿当初极东杯时的出手。
观众们会这么想,宇宙人们也会这么想。
这是再浅显不过的威慑力,可这威慑力又或许不足以让他们彻底放弃,于是他们便必须选个奥默.林顿分心、松懈,甚至没空注意的时候动手。
——选手退场时的甬道、选手冲洗身体、换衣的隔间——这类区域,也正是女孩们能够一展身手的地方。
同时也是能让协会乃至政府都瞧见的三方展示。
这份展示涉及他正在做的一份暂时有些模糊,还不够清晰的将来规划。
因为年中被爱丽速子毁掉他原本人生规划的缘故,奥默这次不打算将那规划的步骤做得那样切实固定,但最关键的几点总是要的。
首先的其一,便得是怪兽卡片这类不会对身体产生长期影响的怪兽之力的展示。
对于赛事规则限定而在职业范围内无法研习、严禁使用各类源能的赛马娘而言,这份因极东杯而可能造就的不安,在此刻有了一份全新的引导方向。
仅在半年内有效的保密协议,也能将一切谈论都仅止于流言蜚语的环节里打分同时,给自己与几位女孩带来更高的关注度。
待到半年后便能迎来一轮丰收。
或许想得还是有些远了……
这半年来感觉仿佛过了十年的奥默,一时也说不清自己这规划之中动辄半年的跨度算是保守了许多还是仍然筹划太远。
但不得不说,关于这方面的思考仍是在他的舒适区内,让他计划得颇得乐趣,甚至算得上不错的常时娱乐,时不时就翻出来修修整整,仿佛又重新把握住了自己的人生。
这份自我掌控欲的满足终归只是一时的。
当他离开了那宛如脑嗨般的思考殿堂,给头盔晶体添上隔光纱以免在胜者舞台昏暗的观众席发光的尴尬,他便得在冠军选取曲目《Everlasting》的前奏高响唱诵中,愕然看那表情鲜活生动的赛博马娘唱那高达Uc系曲目。
仿佛剧中人物在深情告白般的歌词,被一位平日总是面无表情的女孩唱出大抵是有一份足以让现场失声,几近静谧之后欢呼雷动的冲击。
虽然选曲本身也是经过了自己的同意,但这般完美的发挥却属实意外,让他那面罩下的脸上也不免升起几分笑意。
却也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调侃道:
“feel you by my side~那孩子是在为谁唱呢?奥默你有什么头绪吗?”
“……”
“开个玩笑,给点回应嘛!”
在十驾那有些无措的目光中,从他身边穿过去棕发马娘拍了拍奥默的肩膀。
而紧接着又有一位黑发马娘直接口中说着‘麻烦让让’将他挤到一边。
最后又是一位褐发马娘一脸戏谑地看他:如果我是你,我会直接回避,还是说你要请示一下他?”
“呃……”十驾闻言,下意识的看向前面那不言不语,面具也看不出表情的上司。
“待会儿提前去帮我去确认一下有没有献花粉丝吧,十驾,有就阻拦,以我的名义。”
那面具下的声音沉瓮,随着话语抛来的还有一块在偶然扫过的灯光下莹莹发光的小物件。
那是训练员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