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很足,对于这间不大不小的办公室而言。
三扇未被窗帘眷顾的窗台,尽可能的将下午四点的人造光引入室内,更映出屋里相对而坐的两侧。
剑拔弩张的氛围仍在,然那踏入屋中的青年却已在此刻攥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站起身来的恶魔修女欲言又止。
“噢噢!小奥默!让阿姨——”
“你正常点。”
不仅站起身更是张开双臂要冲上来的狼人女人被一旁的吸血鬼男人拽住,男人先看着那面带微笑的青年,旋即忍不住挪过目光,看向一旁的修女。
然而那有些拽不住的女人还在振振有词:“什么正常点!我这就该是多年不见的反应!”
“你还说狼人蠢是刻板印象!”吸血鬼有些难蚌住,只觉拦不住找死的犬女。
“就是刻板印象!我学位可比你高多了!勒森布拉的大少爷!”
“你这母狗!”
“嘿,这鬼怎么突然急了?”
“……”
奥默打小就认为,保育院的有几位叔叔阿姨,很有喜剧效果,或者用界门区的话说,很有节目效果。
在教室上课的时候都还好,通常是一个人。
可一旦你是在办公室里见他们,你就常能看到他们抛下本该苦口婆心、严肃认真地教育的小朋友,一同从指指点点到争吵不休再到立刻干架。
那建筑自带的防护魔法套组,登时就能激活,然后某些还没课的其他员工们,立马就会跑过来围观嘲笑,开盘下注。
而一切的最开始——那个被喊到办公室里的小孩,则可以趁此机会大摇大摆的离开。
当然,真这样做的孩子很少。
更多的小孩会和大人一样呼朋引伴,一起来看这场他们长大之后不见得能频繁看到的‘强者之战’。
毕竟有防护魔法套组运作,也没危险,更能看到喜欢的老师帅气酷炫的模样,哪怕只酷了几秒,那也一样是酷了!
在魔界区,哪个小孩能抗拒酷炫特效和拳脚对轰呢?
就连小奥默都会老老实实站在原处等,毕竟真跑了就过于特立独行了。
时光荏苒,如今的他又看到了那俩老师搁那儿对创。
没什么变化的外表,没什么变化的衣装,岁月着实难以在吸血鬼与狼人身上留下痕迹,但他在看到那叔叔坚持了八秒都还没被赣碎在地,甚至还有丶势均力敌意思的时候。
他还是感受到了时间的重量。
虽然他也听到了厄尔苏拉小姐在不远处的小声嘀咕:
“那不是覆血王子的殷红敕令吗……难道他说的朋友是……”
覆血王子,奥默在罗德岛论坛上见过这称号,那是在特蕾西娅小姐在魔王一途上的前辈。
因手段温和而被弟弟杀害回归众魂,本是死得透透的,但因为这边源石研究的技术突破而被复现,替代了似乎被占位而过不来的弟弟,担任这边的血魔(约等于吸血鬼的种族)大君之职。
这就很让魔人沉默。
看来时间重量的说法也不尽然,勒森布拉叔叔的变化也可以是最近的事。
那不就单纯是在虚度光阴了吗?不过十几年对他而言也还好吧……奥默不太确切的想着,不再如过去那般一直盯着那俩人的对决,直接转身走向了波旁那儿。
“奥默。”
莫里森先行开口,对外宣称儿子,但对本人却一直是称呼其名,也是两人十多年来改不掉的习惯。
奥默还没来得及回应,却又听一道颤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小奥默。”
他回过头来,左手朝后探出,轻轻下压,示意收起武器与警惕。
大家本来也不该是敌人。
“嬷嬷,很久不见了。”他抚胸行礼。
“15年7个月零3天,不算久。”站在原处,隔着一页桌面望着这不再是屏幕的真切身影,修女轻声道。
“你离开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我的数学又很好,能立刻就算出来,而且算的很精确,可惜……”她顿了顿,“直到今天为止。”
“?”xN。
这话让一群人摸不着头脑,哪怕是不远处那隔着空间壁垒对决的俩男女,也都因为这话而回过头来。
毕竟在他们的印象里,汉娜的计算的确是从未出错过,除非……
一开始给的数据就有问题。
“你比你说的时间提前了四分钟,是故意的吧。”
“是。”
“你还带了礼物,没必要的礼物,这就是你的立场?”
“您很明白。”
“为了莫里森.林顿?”
“为了所有人。”
“哈?”狼人第一个不理解。
而吸血鬼望着魔人,也将魔人身旁的女孩们收入眼底,旋即看向那恶魔修女,保持着沉默。
那最后者,正于此刻笑了。
笑得有些无奈,又带着几分宠溺。
“小奥默,你还是这么贪心。”
“贪婪正是进取的源泉,这里每个孩子都被这样教育过。”
“是啊,我们还曾期待过你成为玛门大人那样的存在,当年你拒绝,不准我们所有人探望你的时候,我更是特别的感动。”
“……”
“我想啊,这孩子虽然是混血,但真的是永远都那样优秀,这么小就能决绝无情的要跟大家断开联系,或许保育院能出一位人类领袖或是恶魔公爵也说不定。”
“联邦早就不存在人类领袖了,嬷嬷。”
“的确,人类领袖从两百年前就被那个铁疙瘩替代了,但既然我见过两百年前的时候,见证过那铁疙瘩支配人类的瞬间,那我也有可能见证那铁疙瘩被摧毁的瞬间,不是么?”
“当然,只要您活得够久,总会瞧见的。”
“我希望你也活得一样久,小奥默,我曾那样笃信你的成就,但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开始出了问题呢?”
“你没有像利用我们一样地将这个小吸血鬼丢掉,”看着莫里森的虚影,她又看向德克萨斯与新条茜,“甚至还找了两位短寿的女友。”
“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你不是单纯玩玩对吧?”
“我一直在关注你的新闻,抛开那些捕风捉影、夸大其词的内容,你愈来愈胜过其他孩子,心却愈来愈像个人之子。”
“是因为这小吸血鬼吗?还是因为那两个女孩,还是说那些赛马娘?”
她望向所有人,唯独没看厄尔苏拉,让那粉发的萨卡兹军官欲言又止。
这瓜吃得怎么有丶生气呢?
只是且不论局外人的心态怎样,这边的对话仍在继续,听了这么多的奥默开口,话语仍旧轻柔:
“如果我说是这个世界的话,您能理解么?”
“这是什么鬼话?诶?你干嘛一副认真在想的样子啊。”
“你别吵。”
那解除阻隔,站在当下空间的狼人很是不满,而与她相对的便是修女与吸血鬼的一同沉默,后者更是让她闭嘴。
“这个世界,其他的世界,说到底,我说的正是我接触到的一切,嬷嬷,”他注视着她,暗红的双眼瞧见对方眼中的狰狞的自己,“若是一定得追溯个因,她们是因,父亲也是因,而你们,同样也是因。”
无视某位激动的电子吸血鬼,奥默犹自继续:“不论怎样难以接受,这都是事实,或许这其中也有轻重之分。”
“但若要进行定罪,要进行审判的话,那么我想,不论是法官还是执行者,都应当只有我自己才行,不是么?嬷嬷。”
“您没资格,大家都没资格,当你觉得别人罪孽深重时,是否有想过在我心中,罪孽最重的,其实是您?”
“…真残酷啊。”
她沉默了两秒,看着那青年忽地发出一句好似与话题无关的感叹。
“是啊,真残酷啊。”
重复着她的感叹,奥默.林顿注视着这位曾被自己无情割舍,却又对那份无情甘之如饴的长辈。
“您是那样理所当然地定义一个孩子的未来,想要支配ta的整个世界。”
“然后,您要像一位东方文化下的家长一样,用无比悲哀的一句‘为你好’来填充那份动机么?”
“……”
“接下来,您是要坚持以魔界区的规矩,用力量证明权威?还是邀请我坐下,让我有机会弥补昔日的错误?”
“这就是你想听到的话吧,嬷嬷。”
“啊,的确,你还是这样让我满意,小奥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