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菊,又称秋英,花期常在六至八月。
八月是它最末的绽放。
不止于在田野、花坛,更在那巨大荧幕中展露那份形似樱花般的姹紫嫣红。
当然,也有纯白与金黄的点缀。
当代科技赋予其栩栩如生的姿态,更能将其定格化作金属的徽记,不输于真正的花朵,更具宏伟的庞然。
波斯菊赏,那正是位于八月前半的op级短途赛事。
在八月这个赛马澹月中,与其他次级赛事充当着重大赛事的衔接,更是G3赛事的敲门砖之一。
诚然,同时背负着‘气温热辣’、‘缺乏名马娘’、‘次级竞马场’等多个不良tag,便也注定了它的观众数目不太理想。
但作为马娘的出道战,这样的舞台已然足矣,甚至可以说,奥默对其相当满意。
它的赛事等级,它的赛事定位,它的观众数量,以及所能转化的理想粉丝数目,都符合奥默对稳妥开局应有的期待。
而唯一,同时也是最重要的问题,还是……
“茶座,感觉如何?”
当奥默带着队伍们踏入札幌竞马场后,首先看到的便是那庞大的荧幕,以及荧幕周遭那密密麻麻的环状观众席。
哪怕这场比赛身负着之前提过的诸多debuff,可作为一处次级竞马场,座位仅有十二万有余,一眼望去仍是座无虚席的同时——还有不断上涨的同接直播观众数。
凭着深度潜入进行赛场同步模拟的‘电子观众’。
以及从屏幕中观看转播的观众,这些数目甚至远超现场的观众数,而这也是赛马运动推广宣传板块足够出色的证明。
“看来咱们这个宣传端口这块做得不错啊,就连周日委员也有闲心来看这op级的赛事。”
“过来看看罢了,有什么特别的选手么?”
“有的,比如说——manhattan cafe(曼城茶座),这位,可是中央的选手啊。”
“不论是其本身早年的传闻,还是她那问题训练员最近的风评,都让她站在了风口浪尖。”
“你觉得有多少人看好她?”
“倒是不少,甚至似乎还有不少名马娘都来了现场,都说是来给那小姑娘捧场,所以周日委员您大驾光临时,我还以为你也是冲她来的。”
这显然也不能说错。
当那朝着选手通道步去的黑发马娘抬起头来,与那站在高处百米之外那同样的黑发马娘遥遥相对时,那位URA协会的下级职员这才意识到……
这位中央协会来的委员,似乎与那大屏幕上映出的选手长得有些……太过相似了些。
可这不应该啊……
他们作为工作人员对每一位选手的资料都是再三确认。
作为马娘登记的日期、地点,家庭结构,家中是否有同为马娘的亲属更是关注重点,这些都是可以当做人气宣传的部分。
虽然选手不一定会同意,但他们总会先了解。
而那位曼城茶座选手的家庭结构乃是再寻常不过。
人类夫妇生出个女儿被赛马灵魂附身为马娘,没有成为赛马娘家族的可能……
那这…难道只是单纯的巧合?
这疑惑大抵只能得到这样不了了之的收尾。
周日委员并不是位脾气很好的委员,这位工作人员是一位‘不会给人添麻烦’的极东本地人,只能看着那俩人似是远程对视几秒后,各自挪开目光。
紧接着便是:
“我要走了。”
“诶诶诶?这么仓促?”
这位工作人员刚还想着周日委员是否会对那与她长得极度相似的女孩加油。
“本就还有事做,有个很烦人的家伙在等我,如果让她等太久了,她会变得更烦人。”
“可一场短途赛事通常也就几分钟……”
“有些时候,光是几分钟都显得久。”
她说着,便直接化作一团黑气消失在了半空,令那工作人员再次感到些许的细思恐极。
…观众席分明有杜绝源能发挥的装置才对……
而在那百米有余的下方。
女孩已经和训练员一同踏入了选手通道。
步入后台,再一路朝着前台,那并未回答训练员最初提问的黑发马娘,沉默着走着。
她的沉默一如她那头长发般深幽,只是那亦步亦趋的,拎着女孩赛跑服与跑鞋袋子的训练员,却是凭着身高上的优势,平视着女孩头顶的双耳与那一缕奶白的呆毛。
他偶尔会感到几分奇特。
尽管在这个世界,发型已是颇为自由的领域,甚至能将头发染成过去只在卡通中存在的里外混搭,乃至炫彩变化的发色。
但发型固定这块领域上……
孩子们那固执向上的呆毛,许是在源能上下过功夫的证明。
但研究姑娘的发型如何固定,终归不能用尽奥默走过甬道的时间,他的思考终是会忍不住偏移,不可避免地想到那大抵已经在观众席落座并帮自己占座的速子与波旁。
明日比赛在即,继续训练保持状态是一种选择,但放松调整状态也是一种选择,事务所的三位马娘显然感情不错,在这一天都选择来为室友鼓劲。
而除此之外,还有在竞马场门口遇到的熟人。
丸善斯基、荒漠英雄、东商变革、玉藻十字、成田白仁、米浴、大拓太阳神,以及茶座那位鲜少提及的室友:雪之美人。
与其吐槽马娘特有的奇特名字,不妨感叹一下玉藻十字与前三者特意从远方赶来札幌,见证茶座第一场比赛的用心良苦。
但奥默更想感叹荒漠英雄身边还有个真机伶的微妙。
作为训练员,或许不应抗拒手下马娘比赛的观众席上的群英荟萃,尤其是一大早还有鲁道夫发来的短信问他是不是手下马娘在今天初战。
虽然也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初战,但对方还是在文件海中挣出,同在这片观众席内。
正如某位工作人员感叹的那样,这样豪华的观赛阵容,甚至让茶座那本是人气第一,但却谈不上看好的风向一转。
就连札幌竞马场,也是头一回感到如此的蓬荜生辉。
但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压力。
奥默完全可以将茶座的沉默视作压力的一种,他也可以加快脚步,走到茶座的前方回头以确认对方的神态与那藏匿于长衣衣摆之下的微小动作。
但在这次,并未遵从那一贯的习惯去揣测对方的心理。
只是跟在后面的他,甚至没有去观察对方,只是在看一些漫无边际的东西。
比如茶座的呆毛,比如这甬道的昏暗。
训练员总是会伴随着马娘的一场场比赛而一步步熟悉各个竞马场的内部,但奥默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这本值得纪念,但看着却不怎么讨喜。
这或许也是它身为次级竞马场的证明。
分明楼道里的灯不少,但却大多被黑斑压抑着辉光,更有些许正频繁的闪动着。
在奥默那镜片后泛红的眼眸中,能窥见数道屹立的身影。
哦,那这不是竞马场的问题。
是茶座身边的朋友们比较调皮。
只是茶座和奥默也都没有在乎她们的调皮,毕竟这通道里也没别的选手与训练员。
一枠一番,茶座的枠号,或者说闸门号,是最内道,节省体力的最好选择,也比任何人都更早抵达。
不同于G级正式赛事的抽选,op级赛事的选手名额与选手闸号都有操作的空间,也是奥默能给马娘提供的最好现实协助。
好在有瑕疵的也就只是甬道的灯泡,当茶座推开那标注着一枠一番的更衣室门,奥默便见那其中的陈设至少还算优秀。
而茶座已经坐在了化妆台前的椅子上,发出了漫长沉默后的第一句呼唤:
“训练员。”
“嗯?”
其实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后,奥默便已准备离开了。
虽然有化妆台,但马娘的比赛并不需要如何正式的化妆。
毕竟时不时就遇上雨天、大风之流。
妆容是保不住的,甚至偶尔会自己哭花脸。
更衣室的功能就在于更衣,不论是比赛服,还是G1比赛正式要求的决胜服,都在这儿换上。
当然,更重要的其实是每位参赛者精心准备的跑鞋。
所以放下东西后,身为异性训练员的奥默也理应离开。
倘若没被叫住的话。
“…我感觉,有些虚幻。”
“虚幻么?”
“一切只不过是海市蜃楼般的梦…一样的虚幻……”
“我想这是因为‘朋友’不在身边。”
“嗯…”茶座点了点头,肯定了训练员那不假思索的回答。
“她有事要忙,所以…今天的影子,很没精神……”她说着,垂眼看向被那镜前灯光映照的身后阴影。
“那么……”走到她身边,看着镜中的她,奥默问,“有提起精神的方法么?”
茶座也回过头来,看着镜中的自己。
对降灵科的学生而言,镜子总不只是镜子,从中还能映出特别的东西,被他们所依赖,乃至于安心。
“…想问训练员一个问题。”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说。
“只要不涉及隐私的话。”镜中的奥默回答。
“训练员待会儿,会离开么?”
“……”那镜中的青年沉默了一下,没有问,只是道,“我不会错过你的奔跑。”
“不是的…训练员,我只是想说……”
镜中的少女,金童灿然。
“不用太在意我……”
“不论如何也不可能不在乎手下马娘的比赛吧?”奥默习惯性的笑道,只当那是黑发马娘一贯的贴心。
但……会有临赛前这般表现的贴心么?
会有正式提起动力,踏上赛场的马娘,在第一场公开赛中对训练员说出‘不用太在意我’,这样的贴心么?
奥默的笑容略略僵硬,一只手搭在了茶座的椅背上。
接着,他又微微倾身,倒似某种要合照的姿态前置。
面颊与面颊之间的距离,在镜中映照的很近。
“这是你的期望?”他轻声问,盯着镜中的少女,这屋内的灯光也好似又被朋友们光顾一般,忽明忽暗。
“嗯。”
“如果……训练员能不加掩饰那份模样的话……我就能看清要追逐的影子。”
“……”咀嚼着这句话语,这句乍一听像是要让他认真把周日宁静带回来的话语,青年沉默了好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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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笑了笑。
“好!”
他回答,这声音带着混音般的颤鸣,属于恶魔。
那镜面中也确实是一位俯身的恶魔,银色的狰狞面容,银色的螺旋双角。
但那眼孔与双角末端,却溢出漆黑的流焰。
而那一旁正襟危坐的少女,脸上却无半分的恐惧。
昏暗的灯光下,那暗金色的眼童隐有摄人的辉光。
那嘴角勾起,好似从危险中品出兴致的狂人。
若问状态如何。
那显然是绝好之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