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公子的酒量不太好。”
醉酒的公子凑得很近,温叶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人的酒气,她极力忍着不适却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自在,仍是淡淡地回着话,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才没有!”
温叶的话使得醉酒公子颜面尽失,他连忙摆手矢口否认,慌张地解释起来。
“我酒量好得很,刚才是本公子自谦,今日是多喝了些。”
温叶颦眉蹙额,清风楼的美酒是清酿一向不醉人,不是他酒量欠佳就是扯了谎,而这醉酒公子两项全中,还真是没有让她失望。
此人言谈举止轻浮又擅长扯谎,平日里与狐朋狗友贪杯醉酒,借着酒劲调戏落单的小娘子,怕是稀疏平常的事了。
“小娘子别恼啊,不请我喝杯香茶吗?”
面对温叶的冷言冷语,醉酒公子仍是不依不饶,简直厚颜无耻至极。
“小二,给这位公子上盏清茶。”
温叶忍下心中的火,弯月般的眉毛挑了挑,嘴角勾勒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透着脸上的白纱隐约可见。
“真香啊!”
醉酒公子见美人请他吃茶,瞬间满面春风好不得意,他再也忍不住躁动的心,咧着他那张大嘴,晃悠悠地将身子贴了过来,想一亲芳泽。
“哈哈,唐兄啊,这香得可不只是茶吧。”
同桌吃酒的其他三人见他有这艳福,开始戏谑笑闹起来,此举让那唐公子更加嚣张肆意,他已将自己的大手伸向温叶,准备将她揽在怀中好好疼爱。
“唐公子今日可吃好了?”
清风楼的掌柜刚好从二楼下来,急忙跑过去挡在温叶面前,匆忙喊来茶博士上茶。
这唐公子是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唐饶,京城的商家都知道他,平日仗着他那当官的爹胡作非为,没人敢惹怒他。
“马马虎虎,若不是醉仙楼吃腻了,才不会来这么无聊的地方,连个舞姬都没有!”
两人正说着,茶博士将沏好的清茶端了过来,毕恭毕敬地递到他面前。
“唐公子,请用茶。”
“唉!我自己喝多没意思。”
唐饶接过茶盏淫笑着放在桌上,顺势坐到了温叶对面,重重将唐家的腰牌拍在桌上,一脸的得意洋洋,兵部侍郎家的公子谁也不敢惹,眼前的小娘子还不乖乖让他亲近。
“小美人,来与我对饮一杯!”
桌上明晃晃的金腰牌温叶看也不看,没想到京城的治安这么差还真是扫兴,她从钱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起身就要走。
“饮茶讲究的是心境,今日就不必了。”
唐饶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随即猥琐一笑,细细看来这美人不光眉眼灵气十足,隐隐在面纱下的容貌也是那般动人。他在京城怎么从前没见过这般绝色的女子,哪里舍得让她轻易离开,今日定要看到面纱下如花的容颜。
“美人别走啊,让本公子好好看看你。”
唐饶见即将到手的小娘子要溜,他也不再继续伪装了,露出平日里仗势欺人的嘴脸,抬手就往温叶的脸上伸去,迫不及待地想将那碍眼的面纱扯下。
“恐怕公子无福消受,小命不保。”
温叶说话的语气冷得如冰一般,心中的怒火再也按耐不住,一个闪身迅速躲过。
唐饶的反应却比她更快,再一伸手抓住了她的小臂。温叶嗔目切齿,冷冷地瞪着他看,仿佛看死人一般。
“哈哈,真是个小辣椒,这口气比那‘女纨绔’王绾儿还大。”
温叶气急刚要唤出暗卫,只听“啪”的一声,一条长鞭狠狠地抽在唐饶的手上,手背顿时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
“是谁多管闲事?”
唐饶立马松手放开了温叶,紧握受伤的手腕发起怒来,他刚要破口大骂,嘴巴却被同他一起吃酒的公子捂住。
只见一身穿鹅黄色半臂衫,淡绿色下裙的明媚少女,手里握着漆红色的虎头鞭,潇洒地走了进来,此人正是唐饶口中的“女纨绔”,王宰相家的小女王绾儿。
“本小姐何时得了这么个绰号,我怎么不知道?”
唐饶辩出来人身份,也管不上手背的伤痛,立马咧嘴陪笑,殷勤谄媚起来。
“呦,王家四小姐来了啊,失敬失敬!这位姑娘您认识?”
“唐二公子,你是要过问我护的人吗?”
王绾儿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长鞭,这皮鞭有二丈长,是由上好的黄牛皮制成,她自小就带在身上从不离身。
“不敢,先告辞了。”
唐饶带着其他三人灰溜溜地冲出了门,紧接着传来唐饶痛苦而凄惨的喊叫声。
“多谢姑娘仗义相助,在下温叶,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温叶笑着打量着眼前威风八面的小姑娘,明艳的漆红色皮鞭惹眼极了,就如她的人一般洒脱霸气。
六年前王宰相在凉州任知县,他曾多次带小女拜会向家,晚照那时十三岁,对王绾儿这个九岁小丫头的嚣张态度很是不服气。每次趁着大人在正厅议事,她二人就偷偷去后院比试,几次切磋竟然成了朋友。
此事晚照只跟温叶提过,连晴空和碧霄都不知晓,转眼六年过去二人都已长大,不知道王绾儿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
“在下王绾儿,举手之劳小意思。”
王绾儿拱手一礼,温叶颔首垂眸回礼,这姑娘如此爽朗率真她真是喜欢,倒是与晚照的性情有几分相似,两人还真是不打不相识。
“你就是那个温家三小姐?”
从这青衣女子的衣着神情看比她大上几岁,面生得很应该是近日才到的京城,这些都和那个传闻中的温家三小姐对得上。
“真是在下。”
王绾儿刚想细问,突然想起件事。她微微颔首,唤了声“失礼”,转身大步出了店门。
门外一白衣男子已立在那有一会儿了,眉清目秀的模样引得路人侧目。
“周郎!他们已经走了,你快进来。”
王绾儿对他招了招手,见他仍愣在原地,抓起他的手腕一拉,将他带进了清风楼。
随后赶来的王家乳娘见两人门口撕扯,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跟着两人进了酒楼压低声音规劝道。
“小姐使不得啊,与男子拉拉扯扯不成体统,况且他还是个乐人。”
王绾儿虽不情愿还是松开了手,她一向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在江湖上就没有这些顾及。她随父亲从凉州回京已半年有余,在繁华的京城生活确实比单调的凉州丰富百倍,但她对京城的一切还是喜欢不起来。
“此话有些不妥,艺兼雅俗人兼男女,若两人相交以礼待之,什么出身有何差别?”
温叶暗暗打量着白衣男子,清新脱俗的气质确实不是一般凡夫俗子,修长的手指白皙纤细且骨节分明,连她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温姐姐说得好!”
王绾儿正憋闷着,突然有一人说出了她的心声,在这个众人皆醉的京城居然有人一样和自己保持清醒,他乡遇故知很是让人心生欢喜。
“四小姐别听她胡说,这当然不一样啦!”
王绾儿的乳娘开始气急败坏起来,她家小姐总会救下几个找事的主儿,难怪老爷要她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姐,今日怕是又惹了不少麻烦,为了小姐的名声她必须要说上一说。
“教坊的乐人官属乐籍,那可是低人一等的贱籍,而小姐......”
忽听“啪”的一声,桌上的茶盏被皮鞭击碎,王绾儿脸上的神色阴沉极了,跟刚才的小姑娘简直派若两人。
“乳娘你说够了吗?是想尝尝我的皮鞭吗?”
乳娘吓得瘫坐在地上,四小姐自小由她照顾从未对她说过狠话,看来今日她是真惹小姐生气了。
“四小姐莫气,老奴知错了,以后再不多言了。”
王绾儿只是气急,没有真想朝她甩鞭子,她将虎头鞭收回手中,神情缓和了许多,轻叹口气伸手将乳娘扶起,颇为无奈地言道。
“你和府里的下人都是奴籍,我何曾轻视过你们,可有过半点亏待?”
此话一出,乳娘羞红了老脸,慌忙退到一旁不再言语。王绾儿抱歉地看了眼温叶,平日她对乳娘做事说话不太计较,这才有了刚才的糗事。
“两位见笑了,坐下来喝杯酒吧。”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温叶微微颔首,她本来有所犹豫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她今日此行的目的是与墨彦偶遇,不过刚才楼下闹出这么大动静,墨彦最不喜吵闹,他恐怕早就不在这清风楼了。
“温姐姐请坐!”
王绾儿招呼温叶坐下,吩咐小二上壶好酒,周姓的白衣男子略微上前,躬身一礼以示感谢。
“此事因我而起,周某惭愧,感念两位姑娘的仗义执言。”
他本名周萍,是京城教坊的古琴乐人,六年前他的父亲获了罪与姐姐一并入了乐籍,半年前在王宰相家的宴席上,王绾儿为他解了围继而结交。
王绾儿是王宰相的四女儿,两人本是身份悬殊,王绾儿却一直以礼相待,让周萍甚是感动。两人约在清风楼吃过几次茶,王绾儿虽不擅音律但也能看出周萍对古琴的痴迷,她忽然想了解些关于乐籍的事,当她了解到周萍的身世后又对他多了几分不忍。
周萍的琴技本精湛,在教坊没多久就拔得头筹。但教坊是靠服役的年头获得提升,就像官员一样要论资排辈,不单看你的水平技艺如何。从而导致教坊有许多怀才不遇的乐人,有的乐人甚至终日抱其器而不能振作。周萍的琴技名声在外,待遇比一般的乐人好些,不过时至今日他还只是个乐人而已。
“周郎你总是这么见外,快来吃酒。”
“这......”
周萍抿着嘴垂眸不语,面对王绾儿的热情相邀,想要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但又十分在意他与两人的身份有别,还是没有勇气迈出步子。平日他与王绾儿一起吃茶倒是无妨,今日有刚相识的温叶在场,不知会不会在意与他同桌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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