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图齐。”
冰冷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沙哑,柯图齐抬起阴郁的眸子,与辛弋对视着。
“小杂种,不想死就滚开!”
辛弋岿然不动,只是眸中的暗色沉了几分,仇恨分明可见。
柯图齐唯恐引来了温虞他们,也不欲与辛弋纠缠,抄起大刀便冲着辛弋挥过去。
若是平时,辛弋断然不是他的对手,只是柯图齐如今受了伤,两人勉强能打个平手。
越拖下去,柯图齐便越急躁,招数也愈发凌乱,暴露了自己的破绽,辛弋抓住机会,握着短刀,反手捅入他的心口。
柯图齐瞳孔骤缩,脸上浮现了震惊与愤怒之色,似乎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死在一个半大的少年手里,一时双眸狠戾非常,仿佛要从眼眶里爆出来一样。
辛弋没有丝毫惧怕,坚定地把短刀送进了几分,强大的力道,逼得柯图齐连连后退。那短刀在半空中被抽出,也抽去了柯图齐的力气和生息,他倒在一堆尸体之中,死不瞑目。
辛弋微微喘着气,仿佛撑着他的那股劲,也因为柯图齐的倒下也消散。
挺拔的背脊微微弯了下来,他看着黯淡荒芜的赤璃寨,脑海中闪过的是族人的音容笑貌,最后停在了辛瑶那张温柔含笑的脸上。
大仇得报,辛弋却没有半点松快,只有无尽的茫然与无措。
“辛弋!”
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回过头,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温虞,正热切地冲他招手。
辛弋踉跄着站起身,大概是心里绷紧的那根弦断了,如今身上的伤痛便如泄洪一般涌来,疼得他几乎站不住脚。
好歹没有在温虞面前倒下去,辛弋缓过一口气来,正准备过去,却见温虞忽然脸色一变,瞬间消失在原地,速度快得只捕捉到了一记残影,一阵风从身侧扫过,他乍然回头,便见方才离他有十丈之远的温虞,手执匕首,刺入了复活的柯图齐的脑袋。
辛弋心跳如雷,面有震惊之色,却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温虞拔出了匕首,在柯图齐身上擦了擦血迹,伸手在辛弋面前挥了挥。
“吓傻了?”
辛弋轻轻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温虞嘀咕着,“还真吓傻了啊。”
几人差不多把整个赤璃寨都搜了一遍,确认没有活尸或被感染的蛇,才放心地回药田和萧殷他们会合。
辛弋拒绝了云惊墨的搀扶,一直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情绪不太对。
慎昭低声问:“他怎么了?”
温虞神经大条,一点也没控制声量。
“哦,他被活尸吓哭了,没事,第一次都这样。”
慎昭嘴角抽了抽,扭头看着辛弋那张憋红了脸,似乎是羞耻,又似乎是想解释,大概是不善言辞,最后还是憋闷地默认了。
药田里相安无事,倒是听闻羡元跑了的叶霜,顿时就急了。
“他被赤链蛇咬了,肯定也会变成怪物的,必须尽快找到他。”
温虞摊了摊手,“赤璃族内我们都搜过了,确实没看见他人。”
叶霜焦灼地来回踱步,脑子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还有一个地方!”
苍云谷,南疆所居之地。
清微被赶出去之后,便蜗居在苍云谷外的一个山沟沟里,那里是羡元待过几年的地方,他极有可能会回去。
不管羡元会不会回去,温虞他们原本也打定主意要去苍云谷一趟。
只是如今他们这一群人,伤的伤,睡的睡,累的累,再者温凌他们还在洛桑族等待,故而商议一番后,还是决定先回洛桑族一趟,再出发前往苍云谷。
辛弋已然累极,却是彻夜未眠。
他守着昏睡的辛瑶,叶霜帮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勉强看着像个人样,可是那张惨白的脸,还有那一道道狰狞的青筋,以及冰冷僵硬的身躯,都昭示着她已非常人。
辛弋坐在地上,惨淡的月光透过窗台在地上投下了清霜,将少年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手里紧紧攥着褪色的平安符,布满血丝的双眸中凝着坚定。
晓月昏暗,已是五更,暗蓝色的天际看不见一粒星,就连月光都黯然隐在云后,等着朝阳升起。
木门被轻轻拉开,辛弋抱着辛瑶走了出来,动作轻得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他见过赤璃寨内那些怪物,也亲眼看见,被他一刀捅死的柯图齐复生,自是明白,辛瑶也变得跟他们一样。
不,或许是不一样的。
辛瑶还认得他,可她确确实实是成了他们口中的“怪物”。辛弋不可能抛弃辛瑶,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此与他们分道扬镳。
本想等破晓时分,他们睡得最死的时候再走,可辛弋偏偏忽略了一个不走寻常路的温虞。
海林原内天朗气清,着实是个修炼的好地方,温虞坐在屋顶上吐息几回,便觉体内灵气充盈,连带着那一丝疲倦都荡然无踪,抖了抖发麻的腿准备回去抱着阿昭睡一觉,结果一睁眼就跟辛弋四目相对。
辛弋一愣,第一反应便是慌张,毕竟温虞他们对自己有恩,自己不辞而别,到底有些不讲道义。
但温虞的脑回路显然没想到那里去,轻飘飘地落在他面前,明亮的双眸似夜里被摘下的繁星。
“你怎么起这么早?带你姐姐去散步吗?天还没亮呢。”
辛弋:“……”仟千仦哾
这话让他怎么接?
他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想用自己贫瘠的语言,委婉地表达出自己的辞行之意。
“我……”
“咕咕咕!”
刚起了个头,就被温虞腹中唱起的“空城计”给堵了回去。
温虞揉着空荡荡的肚子,略微有些委屈和愤恨。
“昨晚光顾着打架,没吃饱。”
委屈的是自己没吃饱,愤恨的是谢聿那小子自己一个人吃了一只烤乳猪,竟然一口都不给她留。
真是变了!
这跳跃性的对话,让本就沉默寡言的辛弋更是无从接起。
瞥了一旁的亡灵草,他犹豫片刻后,问:“你吃木兰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