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山风穿过海林原,云海上泻下了万丈曦光,洒落在这片苍茫无垠的大地。
温虞他们行了大半日,终于抵达洛桑族的寨子,然而眼前这片焦黑的废墟,却是令众人大惊失色。
洛桑族坐落在海林原西南边,那里有一片原野,每到春天,原野上会开满了星星花,洛桑族人不知道那是什么花,只觉得它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便取了这个名字。
而洛桑族的寨子就在原野中央,他们用篱笆围起高墙,阻挡野兽,也阻挡那些虎视眈眈的部落,他们打猎、牧羊、采药,守着这一方天地,世世代代,安稳知足。
云惊墨曾来过几次,记忆里那样平和宁静的洛桑族,此刻已然荡然无存。面前是一片被烧焦的遗迹,就像是柔腻的肌肤上生出的一块黑疤,刻在这片土地上。
“怎么会这样?”
他呢喃着,震惊中又添了一丝悲怆与同情。
慎昭他们找遍了整个村落,都看不到一个人影,那堆废墟中倒是隐约可见几具焦黑的尸体,慎昭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忍地移开视线。
温虞蹲在地上捻了一把焦土,拍了拍手道:“应该是两日前起的火,到底是多大的仇恨,竟然把全族人都灭了。”
云惊墨脸色凝重,“洛桑不与外族为敌,他们素来奉行能忍则忍,而且据我所知,他们与其他部落的关系尚可,只除了赤璃和乌兰。”
这两族完全就是海林原内的野狗,逮谁咬谁,洛桑灭族之事,八成就是他们干的。
温虞捏碎了一块石头,“我的肥兔子,八成也是他们抢的!”
慎昭:“……”
您还记着呢?
原本还想着能否从洛桑族这边获取关于南疆的消息,但如今怕是计划要落空了。
一起落空的,还有云惊墨带来的那批货,那都是一些布帛、米粮等用品,本来是要跟洛桑族换药材的,如今也用不上了。
云惊墨让手下把能安置的尸体都安置了,一齐送到了洛桑族人的埋骨之地,也就在原野的另一端,让他们与先祖一起长眠于地。
象征性地祭拜了之后,云惊墨回过头,便看见慎昭盯着面前的一片草丛出神。
“阿昭,怎么了?”
慎昭蹲下身来,拨弄着那枯黄的草根,露出了下面的土壤,仿佛被翻过了一样,湿润的泥土被带了出来,留下了一道道小小的坑。
“这里被人动过。”
云惊墨一愣,与抬眸的慎昭对视,两人不约而同道:“亡灵草。”
日头也偏西了,索性众人便在寨子里休息,这里还是能挑出一两间没烧得那么彻底的屋子。
慎昭坐在炭炉前,手指压着亡灵草那一页的书卷。
他百思不得其解。照云惊墨所说,洛桑族人根本不知道亡灵草的用途,可墓地的亡灵草全都被拔光了,又会是何人所为?
亡灵草是记录在蛊书内的植物,估计也只有南疆族才会注意那东西,难道这海林原内,真的还有幸存的南疆人?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一道黑影迅速闪过,带动了一阵很轻的风,吹得桌上的烛火跳动了一下。
慎昭眸光一厉,将蛊书揣入怀中,抄起剑疾步走了出去,迎面却险些撞上了云惊墨。
两人皆是一愣,云惊墨失笑道:“这是怎么了?”
慎昭微微蹙眉,左右不见异样,也忍不住怀疑是否是自己过于杯弓蛇影。
“你方才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云惊墨背脊一凉,干笑着道:“你别吓我啊,这里就我们两个,哪有什么东西?”
慎昭吐出一口浊气,“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他越是这么说,云惊墨越是瘆得慌。
“阿虞他们呢?”
慎昭有气无力回答道:“在外面挖陷阱呢,说什么都要抓到肥兔子。”
云惊墨哭笑不得,“她对兔子的执念到底得有多深啊。”
“错!”
正埋头挖坑的温虞,在听到温凌说了一句和云惊墨一样的话,面无表情地反驳。
“这已经不是兔不兔子的问题,而是脸面问题。”
想她堂堂玉清峰老祖,昔日败在她手下的修士和妖兽无数,叱咤修真界几百年,凡是她的囊中之物,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抢或者抢得到。而就在昨天,竟然有一个小贼,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生生抢走了她的兔子,如此奇耻大辱,对温掌门来说绝对是人生一大污点。
温凌扶着铲子喘着粗气,气咻咻道:“你要找回脸面,你去找那个抢你兔子的小贼啊。”
折腾他们和兔子算什么本事?
“小贼还是要找的。”温虞认真道,“但是兔子也是要吃的。”
温凌看着她跟铲土机似的,“歘歘歘”地就挖了一个大坑,别说兔子了,估计野猪都能抓了。
另一旁的是谢聿,这家伙就跟磕了药一样,一边念叨着肥兔子,一边疯狂地铲土。温凌就歇一口气的工夫,就看着他已经挖了两个坑了。
温凌嘴角抽搐着,无语望天。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夜渐渐深了,寨子里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守夜的两名侍卫昏昏欲睡,浑然不觉一道黑影正迅速从左边闪过。
一群身披兽皮的男子从林间摸黑而出,他们每个人的额心都画着一道红黑色交错的纹,看着有点像蛇形,而这些人正是赤璃族的。
一名短发男子猫着身子匆匆走来,压低了声音对为首的那名满脸络腮胡的男子那东道:“大将军,我亲眼看见辛弋进了里面,不过只有他一个人,没看见他姐姐。而且里面还有一拨人,有可能是辛弋的同伙。”
那东眯着阴狠的眸子,“除了辛弋姐弟,洛桑族人都死光了,他哪来的同伙?”
“他们看着不像是洛桑族的人,而且似乎还带着不少货物,有可能是晋州来的商队。”
那东狞笑一声,“这么巧,赶着送死来了?正好大祭司那里最近还缺人,就拿他们来祭阵吧。”
他身后众人即刻兴奋起来,那是对杀戮天生的渴望与疯狂。